☆、第九十六章 - 经年 - 客气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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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铁心兰的坟修在仙云栈断崖之上,便是二十年前殿主逼她落崖的地点。坟边有株雪松,也不记得是去年还是前年,我在这里推了江无缺一把,推着他半个身子探出崖外,逼他认清现实,又捉紧他痛哭一场。

雪松盛雪,日出之时,晶莹剔透。四下里遍地落雪,唯独孤坟纤尘不染。

江无缺内伤虽重,却不致命,只是好势太快,全不在我预期。

或许苏樱的确是个医术的奇才,治了他两日,不单能下地,还能来坟前拜祭。

只是病过一场身形益发清瘦,风里站着,像薄薄的一只影儿,吹一吹便能散去。

我终于觉得,小鱼儿的判断或许没错。江无缺是万中无一,他只要还活着,终有一日要站起来;他也不需人照料可怜,他自己一人或许更好。

饭馆的伙计前来送饭,与他聊天他也一一回应。那人时时地想要看他,又不敢明目张胆,便低着头不断地拿眼角偷瞄,江无缺见到,还笑问:“有这么好看?”

那人答得更是可笑:“比俺媳妇好看去了。”

江无缺一把年纪还能获赠如此高赞,淡淡地又是一笑,没再说什么,坚持不久,笑意便在唇边褪尽。

我看他低着眼,说不出是痛是苦的模样,胸中便阵阵发紧。可即便我为他难受,却也无从帮他。

殿主说,江无缺那时先一步要救的人是我,但其实这很好解释,铁心兰与殿主有过多少交集,普天之下的人与我相比,都不可能叫殿主更恨上一分。

江无缺是权衡轻重做的决定,他即便在我死后承认了与我夫妻,却也是被殿主逼得无路可退。

我于他又算得了什么,连死了都不会有一座空坟。他心里对铁心兰有多爱我不知道,但他心里唯一的妻子始终只有铁心兰一人。

这便是事实。

我走不出,走不到他面前,对他说你个死没良心的,连我魂兮离兮都不会哀悼一声?我唯一能做的只是躲在角落肆无忌惮地偷窥他,与那没见识的伙计没什么两样。

至于伙计,他一日只出现一次,下山之后,仙云栈连排的屋舍就再没了人声。

江无缺时常坐着发呆,再不然,走到断崖边陪铁心兰说话。

身子大好两日,他不知从哪处翻了把铁剑出来,入夜擦起剑来。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果然他第二日在雪地里使剑。

这武功尽失同武功尽失也有不同,若江无缺只是发不出内力,他使使剑招,无聊时打几个蟊贼,谁也不会拦着他。

可他当初是被剑气震断经脉,碎了的东西再接回去总归不太牢靠,再用这种身子手脚练剑,怎么说都是自讨苦吃。

果然,他剑一刺出,手腕一转,便要颤抖,若再配上步法,整个人就要跌到地上。

我其实对武功没有过多执念,因我天生不是练武的材料,即使一本丧神诀只字不漏摆在我脑子里,我也学不会,更学不好。

即便我还很想拥有。

所以当证实江无缺武功尽失成为废人,我那时并没有多少唏嘘。在我心中,只有如殿主往日般失去右臂,连寻常小事也做得吃力,那才是废人。

可今日见了江无缺模样,顾此而失彼,笨拙生硬,几次以剑身拄地,几次跌坐雪中,他当初剑锋何其机巧,舞月剑法行云流水,落叶归根逐花掠影,再看看眼前此人,使不出半式却已大汗淋漓气喘嘘嘘,终于要叹一声天意弄人。

又一次栽倒,失了剑,那人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

我以为他便要放弃,岂知他却抓剑重来。

习武之人骨子里都是招数,勉强被他磨砺两日,竟渐渐能将一套剑法连贯起来。

我隐隐也明白,他往日不执著,不等于不看重,不过是高手常人,都要顺从天意过日子罢了。江无缺不是一个看不开的人,他今日重拾剑法,应也没有第二个原因,便是来日去找殿主报仇。纵然知道此时的他与殿主,早已是云泥天渊,却还是不愿放弃动摇。

况且江无缺能一心报仇也是好事,总比百无聊赖麻木不仁活下去要好。

我稍稍安心,也生出去意,小鱼儿却在某日清晨,只身来了仙云栈。

这一日,江无缺仍是早起练剑。小鱼儿等在一旁耐心观望,面色却难看得厉害。

江无缺再是进步神速,一月、一年……也比不上江湖间一个身强体壮的三流剑客。

小鱼儿眉心越蹙越紧,其实江无缺今日的剑法耍得极好,身随意动,剑由心走,只要不是与人对阵,单做观赏,提剑荡雪,漫天纷扬,那情景真是比黑惜凤的剑舞更看得人痴迷神往。

忽然一个踉跄,江无缺脚下一滑,小鱼儿早已掠出扶人。

待两人站好,江无缺退一步又是一个起式,小鱼儿蓦地抓住他的手,大声道:“别练了!”

江无缺神情微微一怔,复又恢复,对小鱼儿说道:“没事的,我并非急于求成,不必担心。”

小鱼儿却抓紧了他,脸色黑得像打翻了一砚台的墨汁,死死地瞪住江无缺,忽而一步上前,对着江无缺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江无缺那本是静立的身形忽地一震,便见小鱼儿慢慢放开了手。

“别再为难自己,”小鱼儿皱眉说道,“来不及了。”

江无缺仍是定定地站在原地,那映雪的长剑被他紧紧抓住,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人向前栽倒。

殷红雪色,便被遮了去。

……

我一直在想,小鱼儿究竟对江无缺说了什么。

我事后也在想,如果这世上所有眼见的事都不是事实,那什么才是事实?

小鱼儿一走,江无缺像傻了一般,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我心里怨责那人,怎么这般无情,江无缺是他大哥,将将才吐血昏厥,还没醒转片刻,就这样放心走了?

我蹲在屋舍外的墙根,见江无缺中饭、连同晚间的糕点都是原封不动,又开始怨责自己:这么一藏多日,究竟是拉不下面子,还是根本就在报复。

希望那人因我之死忏悔痛苦,结果没有,那么就让他痛得久一些,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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