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
过了一会,泰宁走过来,从克维尔顿手中接过婴儿:“冕下,这个?”
“交给傀儡师,他应该还在圣城。”
泰宁不禁有些担心:“可靠么?那位大人看上去不像是会养孩子的样子……”
“我也不会。”克维尔顿说,“让他别哭了,找点牛奶,兑了血给他喝,混血不容易死。”
泰宁小心翼翼地捏开婴儿的嘴:“可是冕下,他的牙齿都长出来了,是不是应该断奶了?”
克维尔顿沉默地看着他,开口“你觉得我会知道这种事情么?”
“……啊,冕下,他咬人!”
“牙痒了吧,给他一块骨头磨牙。”
之后的整个下午,圣城军团都有幸见到了圣座贴身侍从官抱着一个小孩,愁眉苦脸地找后备军要牛奶,然后又提前要了晚餐里的一块牛排,将肉剃光吃掉后,将里面的一截软骨抽出,清洗干净,让闹腾不休的小孩子含在嘴里。
在泰宁手忙脚乱之时,克维尔顿正在查看所谓被挖出来的“东西”,乔奇不敢在这一点上有所含糊,的确是交上了成果,他们在一座主城的下方,发现了一座掩埋起来的古老石雕群。
不同于海水的涨潮土地沉降,能淹没一座石雕群,也没有火山与裂缝能证明发生过不可抗的灾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它们是被人埋起来的。
负责这项工程的圣职人员满头大汗:“冕下,目前只发掘出两座石雕,因为岩石层过硬,纵向扩展太困难,如果要全部还原……大约要……要很多年。”
多少年他不敢说,因为超出了预想。
克维尔顿没理他,拿着人鱼烛走下铺设的阶梯,不过走了数十步,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溶洞,地底特有的凉气扑面而来,泥土间夹杂着残缺的石壁。
她将烛光凑近石壁,轻声说:“博维科浮雕手法。”
三十多年过去,《遗迹探寻》这门课留给她的知识还在,她曾跟随导师四处走遍依布乌海的城镇,进入大大小小的遗迹中,听导师枯燥地陈述它们的历史与名称。原本选这门课也不过是安瑞极力推荐,因为考试特别容易过,只是没想过还有重新用上的一天。
克维尔顿望着目前从土里掘出的石雕,心里说:“出自血族之手,年代为,初始纪元。”
是这里了。
不论还需要多少年,总算找到了这里。
展露一角的石雕提供的信息太少,还待挖掘,克维尔顿从地下遗迹里走出来的时候,觉得一阵轻松,就算是灰色的天,也因为傍晚的风而显得秋高气爽。
但这略微清凉的风,挡不住摧古拉朽的战场,太阳落下后,西铎凡亚国都城里传来一个老人嘶声力竭的叫喊,随后城门再次洞开,疲惫又疯狂的军队扑了出来。待命已久的圣城军团立刻迎了上去,双方绞杀在一起,脚底全是黏腻的血污。
西铎凡亚盟国的最终之战,爆发。
这个时候,侍从官泰宁已经带着小混血返回圣城,牛排软骨已经被这家伙的小尖齿戳成了马蜂窝,被他嫌弃地扔掉,一瞬间高亢的婴儿尖叫将他耳朵对穿。
泰宁正四处找棉花,一边往自己耳朵里塞一边低声哄,哄了半天自己也不免心烦气躁,咬着后槽牙打开马车的门,见到门口随行的侍卫,直截了当问道:“附近有带过孩子的妇人么?”
侍卫行礼:“大人,外面到处都在开战,为防止流窜的军士误伤,您还是别乱跑了吧。”
泰宁沉默了一下:“冕下呢?”
“在前方的骑兵队列里。”
泰宁跳下了马车,追了几步,又借了旁边军士的一匹马,颠了半天才追上前面的队列,靠近教皇近卫军的包围圈,喘着气喊道:“冕下,那个孩子又在哭了。”
话一开口,他就感觉时机不对,此刻一个信使正在教皇耳边低语着什么,整个教皇近卫军森严拱卫着中心的二人,听到他的声音,克维尔顿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泰宁条件反射地一缩头装不在。
“接受他们的求和。还有,你告诉阿布拉奎家的新主人,如果他再敢挑动盟国君王反抗圣城,我会很想杀了他。”克维尔顿低声对信使命令,“去吧。”
信使深深行礼,随后教皇近卫军裂开一条道路,他纵马逆行,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晚风徐徐,克维尔顿扭头,勒马减缓了速度:“泰宁?”
教皇近卫军又裂开了一条路,泰宁驾马靠近,颔首行礼:“冕下。”又靠近了一些,耳语道,“冕下您也是混血,知道有让那个孩子不哭的方法么?”
“不知道。”
泰宁为难地挠了挠头,脑子一昏之下竟说出僭越的话:“冕下你小时候哭需要人哄吗?”
克维尔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泰宁立刻知趣地转了话题,望了一眼后面,说:“月党在两天前选出了新的领袖,资料已经收集完毕,只是冕下一直没来得及过目。”
“嗯。”
“还有……范赛斯阁下的死因还没有结果,可能真的是他自身的原因。”泰宁说,“不过阿布拉奎的老家主暴毙,死因已经查出来了,是中毒。”
克维尔顿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回话:“他早该死了,退下吧。”
历时半月,克维尔顿一世的近卫队列终于返回圣城,西铎凡亚盟国的战事也已经了结,在月党不敢插手的时间段里,新的君王由圣城亲自任命。
由于西铎凡亚国紧邻席勒国,而席勒盟国又是水玫瑰党的地盘,克维尔顿本想任命水玫瑰党的血族管理挖掘石雕群一事,然而送去的信件却一直没有回复,这以波因尔家族的高效率简直有点奇怪了。克维尔顿刚想派泰宁亲自去一趟,傀儡师却轻飘飘地说:“这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我来圣城的第一天,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可惜你焦虑在依布乌海的事上。”
克维尔顿皱眉:“怎么回事?”
“爱尼诺仁・波因尔失踪了。”
克维尔顿足足吃了一惊:“总督失踪了?怎么可能?”
“我觉得他是死了。”傀儡师语气淡淡的,“格洛欧・波因尔死后的半年,他一直在放权,然后抱着他女儿的骨灰盒,去了西港口买下了一艘小船,之后再没人见过他。”
克维尔顿摇头:“不可能,他是修沃斯亲自任命的诺丹罗尔总督,他不会走的。”
“你应该知道,他一直都不相信修沃斯王的苏醒。但不是说他不想,他从欧柏学院的学术领袖时代起,就一直追随薄荷殿下身后,可以说论忠诚或是情谊,他应该是依布乌海之最。”傀儡师说,“信仰长眠、最爱的女人被毒杀、女儿为五万血族军队自焚于城门,一生最重要的三个人都不在了,我觉得他是不想再留在这片悲伤的土地上,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克维尔顿忽地起身,“我要去波因尔城堡。”
“你最好别去。”傀儡师在她身后说,“血族内部……已经开始内斗了,他们不会欢迎你的,持有血冕之戒的王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