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都翠的脚伤得不严重,但要躺几天,赵步光坐在榻头数落她:“你可是练就了平地摔技能,这是女主的节奏。”
都翠眉毛皱了皱,正要起身,被个龙眼塞住了嘴,注意力都转到吃的上去了。
“待会儿顾太医来,让他再给你扎两针……”
“不用,我都能走了!”都翠挣扎着要下地,被赵步光一把按了回去。
“你是不是怕扎针?”赵步光问。
“也不是啊……”都翠眼珠子乱转,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发红地笑笑低下头去。
“小姑娘三月怀春啊,可这都八月份了,你在想什么?快说!不说我可挠你痒了。”赵步光手放在嘴边,作势要挠她。
都翠忙摇着手阻止她,她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痒,头靠在榻上扭来扭去,一朵含羞带怯的笑绽在她唇角,她咬了咬唇,才缓缓地说,“那天晚上皇上来看我了。”
“哪天?”
“生辰那天,我以为在做梦,已经很晚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应该已经三更天了。有人坐在我的床边,吓了我一跳,等我看清楚之后,又……又……”都翠憋得脸色发红,眼珠低垂盯着自己的手。
“然后你们就一块儿睡了?”赵步光揶揄道。
都翠瞪了赵步光一眼,“他是皇上!我总不能赶他出去!”那声音变得很低很轻,“我让了一点床榻给他,他躺下后问了我几句话,就睡着了。”
“问了你什么?”赵步光好奇道,赵乾永那木头人会问什么,他不是一副嫌弃都翠年纪小的样子吗。
“问我脚疼不疼。”不知道都翠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绯红,像娇艳欲滴的花朵。赵步光收起促狭,心头倒是松了口气,那晚本来她让赵乾永去看都翠,但后来他喝醉了,想必醒来时关切都翠的脚伤,还是去看了她。
“谢谢你啊。”都翠小声说。
“谢我做什么?可不是我让皇兄去看你的,他自己想去瞧你,难不成我还能把他绑了。”赵步光含着笑,看都翠害臊得不行的样子,又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二哥呀?”
都翠纠结地绞着薄被,忐忑不安地瞟了赵步光一眼。
轻声的诱哄响起:“喜欢不喜欢?”
赵步光上一次问起都翠喜不喜欢赵乾永,是在玉阳宫,澹台素的游宴上,那时都翠说,还没有和赵乾永单独相处过,她不知道。可现在一定已经单独相处过一段时日,都翠为赵乾永挡剑之后,养伤时赵乾永常去看她,昨夜分明已经醉倒,还在醒来之后去看了都翠,而且看都翠脸红成那样,赵步光猜想,恐怕赵乾永不只是问了她的脚疼不疼。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赵步光继续哄道。
“那你别对陛下说。”都翠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认真注视着赵步光,想得到她的承诺,看见赵步光郑重点头,她才向下滑了一截,下巴抵在被子上,“有时候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他了,他又很冷漠,有时候我觉得我不喜欢他,他又总是做一些让人害臊的举动。”
“什么举动让你害臊了?”赵步光笑看她。
都翠在宫中没有亲密的姐妹,进宫之前,娘再三叮嘱让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她还记得送她到宫门的牛车来时,娘担忧地站在家门前,一直到牛车驶远,她已经看不见娘了,娘挥手的样子却刻印在了她脑海里,再也挥抹不去。
“就……”都翠别扭地咬着嘴皮,“他有时候会亲亲我,我受伤昏迷的时候,有一次醒来迷迷糊糊的,发现他在亲我的额头。”
赵乾永十三岁就开始在女人堆里打转,这不奇怪,都翠是他后宫的女人,只是亲亲额头简直连轻薄都算不上。
“然后呢?”
“然后我就闭紧眼睛,他可能以为我睡着了,还好他很快出门去,不然我要被活活憋死了。”
当时的都翠定然是大气都不敢喘,赵步光忍不住要感叹赵乾永的运气好,都翠纯然是一张白纸。
赵步光摸了摸她的额头,“那什么时候让你觉得他冷漠呢?”
都翠想了想,认真地说,“他从来不和我说心事,有时候明明看得出他很严肃,眉毛夹得死死的,我问他是不是不高兴,他却总说没有,而且我不敢多问。苏烟姑姑说,我只要让陛下高兴就行了,别的都不用多问,尤其是前朝的事,更应当只字不提。”疑惑浮现在都翠的脸上,她歪着头问赵步光,“可我要是不问他,怎么知道他因为什么不高兴,又怎么才能让他高兴呢?”
“前朝的事情,就算问清楚,你也不能帮他解决,所以苏烟没说错。他不愿意说的,你就不要问,要是他显得愁闷,要喝酒你就陪他喝……”
“我不会……”
“这个很简单,只要多喝几次酒量自然而然会增长。”
都翠眼睛发亮,“那你教我!”
赵步光微笑着说:“好。他要是想说什么,你就听他说,要是他想听你说你的想法,你可以如实相告。”
都翠又疑惑起来:“苏烟姑姑说对陛下要毕恭毕敬,像在家里尊敬爹爹一样。有时候我想说什么,只要想起爹爹威严的样子,又不敢说了。”
“你家中有兄弟吗?”赵步光问。
“有一个哥哥。”
“你哥哥娶了嫂子吗?”赵步光又问。
“嗯。”都翠点头,“他们老是吵架,但是嫂子脚伤了的时候,是哥哥背着她走十多里路去求访名医,哥哥还给她洗脚。”
“那才是寻常夫妻,相扶相持,你的夫君是天子,所以你不仅应当爱他,还应当敬他,但什么时候爱,什么时候敬,等你和皇兄相处久了,摸清楚他的脾性就知道了。要是把他当成你爹,他自然也会把你视作小辈,难道你喜欢当他的女儿吗?”
“当然不喜欢。”都翠似懂非懂地听完,撇撇嘴嘟囔道,“我已经有一个难对付的爹,再有一个可要烦死人了。那我对他可以说实话吗?其实我很爱说话,每次都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想起苏烟姑姑说的,我就不敢说了。”
“他是你的夫君,你想对他说什么,只要不冒犯皇权,不干涉前朝,随便你怎么说话。你要和他过一辈子,要是一辈子像对着一尊佛像般小心翼翼,日子还过不过了?”赵步光看都翠好像有点明白了,手指尖绕着她的头发把玩,问道:“你到底起来不起来了?”
都翠赖在榻上,“脚疼。”
这时侍女站在门外禀奏说顾安之来了。
赵步光起身朝都翠挤眼睛,“治你的人来了。”
都翠哀叫一声缩到被子里。赵步光问过顾安之,都翠的脚伤并不严重,大秦民风比现代还是保守太多,既然不用扎针能好,她接过顾安之带来的膏药,掀了被子小心握住都翠的脚,还是有点肿。
赵步光“啪”一声把膏药拍在伤处。
都翠疼得眼睛湿亮起来,但没叫痛。
赵步光放柔手势,替她捏了捏,才放下她的脚,让她好好休息,又嘱咐婢女们只让她小睡半个时辰叫醒她,才走到外间,问起顾安之师傅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