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 - 站不住公主 - 轻微崽子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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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燃尽,侍者附到天子耳畔,说了一句什么。

赵乾永霍然起身,被龙袍带翻的酒尽数洒在他身上,赵乾永却浑似什么都没留意到,匆匆随侍者离开主位,向长乐宫后殿大步走去。

闻人欢不明所以,这场盛宴已没有皇帝主持,她不能离开座位。

不到半个时辰,赵乾永下令宴会结束,压轴的东夷宫廷戏还未来得及上场,朝臣一面向宫外走,一面议论纷纷,都觉疑惑,却只能猜测是宫中有事发生,宫道变得格外漫长而幽静,即使有侍者提着灯笼为众位大臣引路,烟花散尽之后,十数米高的宫墙显得比白日巍峨森严。

“今晚出入长乐宫的所有人都在正殿了吗?”闻人欢一脸肃穆。

四尚宫中年级稍长的拢着袖子,点头正色回道:“娘娘放心,都在正殿入座了,奴婢称陛下要赐食月饼,没有让任何人离开。”

春如走到闻人欢跟前,对她悄声说了句什么。

闻人欢立时变了脸色。

春如压低声音又道:“已经拦住了,给她洗了手,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闻人欢深吸一口气,对春如吩咐:“千万不能让人死了,事关皇嗣,要是查不清楚,本宫也不必再当这个皇后。”

尚宫纷纷请闻人欢息怒,隆重的皇后朝服衬着闻人欢端凝的妆容,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威仪赫赫的国母。

正殿众妃子坐在临时摆上的食案后,陆续有宫人将月饼端上桌,但没有一个妃子愿意吃。她们互相不交谈,有的冷眼看着都少了什么人,有的全神贯注研究饼皮上印出的花样和纹路,有的则不停让侍女去打听怎么回事。

但没有一个侍女能打听出什么,正殿门口被侍卫把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都是羽林卫中的精英,不是能被珠宝钱财打动的普通侍卫。

都翠不安地坐着,身子动来动去,扭头看见苏烟像一尊塑像似的坐着,询问地看着她。

都翠扯了扯苏烟的裙摆。

苏烟跪在她的跟前,都翠小声地问:“永寿去哪儿了?”

“公主去了后殿,陛下召见,待会儿想必会同主子一起回明粹宫休息,长乐宫的装饰都要重新调整,今夜不会留在这里。”

都翠稍微放了点心,在裙上擦了擦手,苏烟眼疾手快地掏出干净帕子给都翠擦手。都翠拿起一个月饼,掰成两半,是蛋黄莲蓉馅,她最爱吃的,顿时眉开眼笑,递给苏烟一半。

“姑姑,吃。”都翠咬了口月饼,含糊地说。

苏烟神情柔和下来,默默捧着月饼退到下人该站的位子,用另一块帕子包起月饼。

几个知道都翠和赵步光要好的嫔妃偷瞥到她竟吃了起来,神情古怪地想说什么,但殿内实在太||安静,谁也不想做那个打破寂静的人。只能继续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皇帝立刻下令散了宴会。

太医拥堵在前殿一隅窃窃私语,个个胆战心怯,医正大人硬着头皮被众人推出。

“陛下、娘娘,小皇子已经死了。”

僵坐榻头的方冉顿时泪如雨下,满脸都被泪水沾湿,她却死咬嘴唇,不发出一声哭音。颤抖的双手缓慢地将为了让太医诊治而解开的小被子掩上,最后系上锦带,她抱起孩子,让他的头脸埋在自己胸怀中,嘴唇翕张,谁都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隐隐像在唱什么歌谣。

赵乾永阴沉着脸,从最初得到侍者禀奏,给太医下死令,一直到看着太医们在那具小小的身体上扎针,掐他的人中,灌进口的药根本咽不下去,甚至有太医将孩子抱在怀中使劲拍打,有人试图让他吐出吃进去的东西,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一诊脉太医就说了皇子会这样的原因,是中毒,下毒者比任何人都大胆,没有选慢慢渗透不让人发觉的慢性毒,直接在皇子吃的奶水里下了鹤顶红。百毒之首,来得很快,融入血液之后,只要是人,就无力回天。

“奶娘呢?”赵乾永问。

两名侍卫押着浑身发抖的奶娘跪在地上,那是个年纪不大才生产不久的妇人,因为是赵乾永的头两个儿子,选的奶娘也是最健康的。

“验。”

随着一声命令,奶娘被带到偏殿,两名太医跟去。没一会儿,院里响起妇人的哭骂声,那声音渐渐微弱。

赵乾永铁青着脸,没有人敢说话,方冉唱歌的声音在死寂的屋内分外明显,虽然听不清她在唱什么,但曲调柔和安宁,极有可能是哄孩子入睡的歌。

赵步光一直在旁站着,刚被王祥福带来时,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

方冉是赵乾泱的人,这个孩子被人毒死,赵乾泱让缨红给她传递的消息,那纸上写的话:一朝帝王恩不在,玉阳宫中凝春寒。再明显不过,赵乾泱要用这个孩子的死,嫁祸玉阳宫的主人。

显然方冉最后还是选择了配合赵乾泱,赵乾泱说的“顺水推舟”也有了解释,她只需要在赵乾永问她意见时,往澹台素脑门上栽就行了。但看方冉的样子,她确然伤痛欲绝,这是赵步光第一次醒悟过来,宫廷的可怕之处。

朝政、家族、争宠、嫉妒,没有哪个嫔妃可以幸免于难。

“他已经睡着了。”沙哑的声音出口,赵步光自己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笑一笑,看着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孩子,带着掐痕的脸,却怎么一笑不出来。

“把孩子给我吧,我带他去睡,你不是常常嫌轩太吵吗?”

方冉哼唱的歌谣停住,她看了赵步光一眼,干燥的嘴唇咧开,“公主小心一些,轩儿很闹,要是醒了很难哄。”怕孩子会醒来吵闹,方冉甚为小心地把轩递给赵步光,眼珠被泪水浸得又黑又亮,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孩子,语气带着清浅的愉悦,“你看他多可爱啊,睡着的时候和他哥哥一样,要是他一直像云儿那样安静就好了。”

“安静的孩子好带。”也许不是方冉下的手,她也只是其中一环,像自己一样。赵步光心里泛起酸楚,凝神看着怀里被自己抱过不少次的小皇子。

“他很可爱。”赵步光说,抬起湿润的眼睛,看了一眼赵乾永。

方冉的视线跟着赵步光,看她要走出门了,才忽然叫了一声:“公主!”

赵步光忙转身。

“让他在这里睡吧,这孩子,不在我身边睡,半夜要是醒来,谁会耐心哄他呢,交给嬷嬷们我不放心,还是让我来。”方冉一下榻,就站不住脚地往前摔去,被赵乾永一把捞住,他红着眼,朝方冉低吼道:“惠嫔,你清醒一点,轩儿已经死了!”

方冉浑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死命想掰开赵乾永拦着她的手。

冷不防赵乾永被咬了一口,他一缩手,方冉就朝前扑了出去,大大趔趄了一下,却没有跌倒,她抓着可以抓到的一切东西,桌椅板凳,珠帘木柱,摇摇晃晃向赵步光走去。

“拦住她!”赵乾永冲侍卫下令。

赵步光加快脚步,退出门外,急匆匆往外走,边走边回头,看见方冉被两个侍卫按住,她拼命挣扎,那是一张哭得万分悲痛的脸,扭曲着的嘴里却什么哭号都没发出,赵步光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地往外走。

恰恰看见闻人欢被宫人簇拥着走来,赵步光忙走上前去,向闻人欢行礼。

闻人欢看了一眼春如。

春如要从赵步光手里接过那孩子,赵步光忽然往后一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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