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

汀鹤……汀鹤……

有多少年雷隐没有听过旁人这个名字了。

就是柒厢染，在同他做交易的时候说到他，也只是说，被你亲手杀了的男人。

可是净魂怎么知道？

那个男人，在他心里，明明就是禁忌。

桃夭满意地看着雷隐震惊地神色，一抹轻笑宛若薄冰，盛开的宛若悬崖上的红色寒梅。

她看到了，虽然并不清楚，可是她看到了雷隐的秘密，所有他不会再动手，她笃定。

桃夭一直想做一个正直的人，可她更想活下去，她是想过去死的，但那时是她想。如果她不想死，就算是只有一根稻草，她也会抓住死不松开。

“怎么样？雷隐。关于汀鹤的事情，我啊，全部都知道。”

雷隐双眼一横，瞥一眼柒厢染，而后招来龙骨鞭，扔向高空，形成了一个雷光笼罩的结界。

“你怎么知道汀鹤？”雷隐靠近桃夭。

“我什么知道。”桃夭看着周围纯白无一物的空间说，“我还知道，你们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他为什么死，还有你为什么还活着。”

“是嘛。”

雷隐微微望向远处，像是在想一个万分遥远的故事，眸光深情又昏暗，恍惚明灭，似摇曳烛光。

他又想起了那个柔弱的像是女儿家的身影，满头银发总是顺畅柔软，总是喜欢坐在清泉边，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

汀鹤，他雷隐……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汀鹤的时候，他还很小，被山间的土匪强盗追杀，一步小心就闯进了汀鹤的山。

他身体残缺，虽然年幼，却长了一张老人的脸，那满面的皱纹和佝偻的背，说是七十几岁的老人也不为过。

汀鹤却和他长的很不一样，身上好像无时无刻都在被光晕包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让人感到温暖。

他如此丑陋，而汀鹤如此美丽。

在他的身躯被强壮的强盗们踢打践踏的时候，汀鹤就这么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只是一挥手便赶走了追在他身后的人。

然后他揉了揉他的脑袋，笑意盈盈。

自那以后，雷隐就成了汀鹤的徒弟，他唯一的徒弟。

周围的白色空间突然变换，雷隐握紧手中的龙骨鞭，却发现周围是一片翡翠一样的绿色，空气中弥漫着湿濡的雾气，一条狭长的瀑布自山间倾斜而下，撞击在水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汀鹤的山。雷隐一惊，这山里的一切，都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可是……那山明明就已经没了，和汀鹤一起化为了灰尘。

“净魂！！快放我出去！”雷隐大吼，“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困住！！”

“呵呵……我知道。”

上空中传来桃夭的声音，雷隐屏息，正欲凝聚法力突破幻境，就在瀑布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瘦削的身影。

“雷隐。”

汀鹤在柔光中逐渐清晰，他走过来，苍白的脸上含着笑意。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的婆娑声。

“你不是汀鹤，他已经死了！死了！滚！离我远一点！”

“雷，你又闹脾气。”汀鹤不在意雷隐的挣扎愤怒，依旧缓缓向前，宠溺的伸出了手，揉了揉雷隐的脑袋。

不是他的脑袋，是站在他身边手捧着野花的雷隐的脑袋。

那个人才到他的腰间，去有着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那是过去的……曾经的雷隐。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姿态，除了汀鹤，没有人对他做过。

雷隐直勾勾的看着那两个人，突然间明白……这些……正是自己的记忆。

小雷隐低着头，将手里丑兮兮的话递给汀鹤，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嘴黑黄参差的牙。

“真好看。”汀鹤笑着接过，手指一动，那束花便自动变成了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

于是小雷隐便笑的更加灿烂。

雷隐出了一手的汗，握着龙骨鞭的双手一松，再也无法从汀鹤身上移开视线。即使他很清楚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雷隐记得，他知道汀鹤喜欢花，就跑到山崖上去摘，这花叫穹花，

这是雷隐埋藏的最深的记忆，在他眼前再次展现，仿佛都是别人的故事。

“汀鹤……”

雷隐走到汀鹤面前，和低头傻笑的小雷隐重合在一起。

雷隐看死死看着汀鹤，泪水氤氲。

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孱弱的，美丽的，却又对他无比纵容。

就像是父子兄弟。

四周白雾起，笑着的汀鹤逐渐隐去，雷隐知道这是幻境中经常会发生的现象，通过场景的不断转换，幻境中的人会随着这些场景思考，直到沉醉其中。

一般来说，最简单的幻境只需要外人的一声惊呼，或者仙气的涌入就能破解。有的幻境借助法器，法器越厉害，幻境就越厉害，就像是苦海周围的幻天镜，乃神物，因此才能保万象山万年平安。可桃夭的幻境不同，在施法之前，她便已经张开结界将其他人隔绝在外，而她所造的幻境又相较于其它人厉害许多，虽然触碰不到，感觉却真切。仿佛是硬生生将一个人深藏的记忆剜了出来，而那些情感又被她放大了许多倍，让你明知道是假的也无法逃脱。

这种让你心甘情愿的幻术，才是真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