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
何益第二次过来探望时,江寒的情况有了明显的进步,他看上去和以前差不多,只是仍旧消瘦,但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也肯跟何益说话了。
何益很高兴,他这趟来带了很多东西,营养品,新买给江寒的衣服,几本江寒一直喜欢的京极夏彦的书,还有一盒子刚做出来的甜点。
司徒非常高兴,他看看纸盒包装:“咦?没有商标?何益,这是你自己做的蛋挞?”
何益有点尴尬,他摇头:“呃,不是的……人家给的。”
江寒拿起尝了一口,他立即明白过来,蛋挞是容家的厨子做的,他对吃过的食物一向记得牢。
但是司徒没有深问,他很高兴何益来访,他说冰箱里没多少东西了,本来江寒是打算揪面片儿汤来敷衍一顿,但既然何益过来,就不能再吃青菜面片儿汤了,他得去买菜。
他让江寒陪着何益说话,自己则拿了钱包出门买菜。司徒心里明白,何益跟江寒肯定要说些事情,如果他在场,何益就没法开口了。
江寒给何益泡了茶,没用手边的大红袍,却拿了司徒书房里他们日常喝的龙井,他知道何益的习惯,吃甜点必须配着绿茶。
何益接过茶杯,他笑道:“唉,还是这么贴心。”
江寒也笑:“不如你贴心,特意跑去容家拿这么多甜点过来。”
何益一怔:“啊,你尝出来了?”
江寒淡淡地说:“他家甜点做得和外头不一样,想弄混也很难。”
何益点点头:“是容主任叫我带上的,他还叫我和你说,对不起。”
江寒怔了怔,他慢慢低下头去:“……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关他的事。”
何益摇头:“事情弄成这样,我们主任很自责。其实之前容医生去玫瑰园要过人的。”
江寒有点吃惊:“是么?”
“哦,看来你没发觉。”何益说,“听说那次动静闹得挺大呢,霍定恺砸了东西,他把容医生撵出来了……你在楼上一点声音都没听见么?”
江寒呆了呆,才哑声道:“那段时间我病得很重……”
何益点头:“想来是的。容医生知道你出事了,他很着急,就自己上玫瑰园要人,他叫霍定恺把你放出来,霍定恺不肯。容医生没辙,打电话给我们主任,我们主任又打电话给霍定恺,说,再这么关着你,早晚会出事。我们主任说,他信不过别人,总信得过自家兄弟吧?就让容医生把你领去,好好照顾一段时间,但是霍定恺还是不肯。”
何益停了停,才说:“他说什么都不肯放人,还说,别说我们主任亲自上门要人,就算是容老爷子来了,他也不会放你走的。”
江寒听得心如死灰。
霍定恺不肯放他走,连容霁他们的劝说都没有用,可是司徒一拿容晨来威胁,他就立即松了口……
“容医生那两天尽往我们主任这边跑,他们都怕你出事。幸好司徒把你救出来了。”何益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是那天我打你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我们主任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儿呢,霍定恺瞒天过海,和谁都不说实话,盛铖内部都以为你出国深造去了……”
江寒知道何益说的是真的,何止是盛铖内部?包括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因为打不通江寒的手机,他父亲太着急,竟然亲自找去了盛铖内部,结果撞见了霍定恺。
那个下午,霍定恺将江寒的父亲请进了会客室,好好的招待了一番,又满面堆笑告诉江寒的父亲,江寒在国外生了病,是传染病,眼下没法和家人联络,但病情不紧急,他甚至将当初在古堡里拍摄下的视频给江寒的父亲看……
结果当江寒从玫瑰园出来,给父母打电话时,他妈妈还以为他刚刚回国,一连追问他到底生的什么病,眼下是否康复。
“江寒,那位霍先生真是个好人,他对你爸爸太客气了!一点总裁的架子都没有,教养真好!你生病这段时间,他这么操心,每天叫人送消息过来,弄得我们真是不好意思!往后你可要听话,别给人家添麻烦!”
江寒听得心都凉透了!
霍定恺连他的父母都骗了,而且还把俩人骗得团团转。如果江寒真的死在别墅里,他说不定会捏造一个无比动听的死因,含着眼泪传达给江寒的父母,最后再给笔丰厚的抚恤……老两口还能对他说半个不字?
自己就和这么一个人生活了整整五年。
看他这神情,何益也有点儿后悔自己说多了,他赶紧又说,好在如今江寒离开了玫瑰园,到了司徒明徵这儿,这就算逃出来了,噩梦结束,往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是江寒不出声。
那时候,俩人坐在五楼的阳台上,遥遥望着附近的景区公园,是秋天了,公园的枫树都红了,一片片灿若云霞,丽如流火,那旖旎的秋色,却让江寒想起去年他们那群人在湖畔木屋度假的事。
那么倒霉的假期,如今回忆起来,却那么令人难忘……
“何益,”他呆呆望着远方,轻声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何益脸上的那种神色,又是难过又是惆怅,还有些无能为力的恨难平。
“你和安久一样,尽塞给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听见安久的名字,江寒的心像是被抽了一鞭子。
何益转过脸来,盯着他:“那么江寒,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司徒?我知道,你不爱他。”
江寒被他问得一时无语,他低下头:“你是说,我不该留在这儿?我也这么觉得。何益,我应该搬走么?”
何益沉默,良久,他只得道:“这种事情,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可是江寒,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搬走,司徒他一定会伤心死。”
司徒明徵非常爱他,江寒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司徒有多在乎他,他也知道,这一次司徒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把他救出来的,一旦出了偏差,不光前途和性命保不住,连司徒的父亲都得受拖累。
可是江寒没办法改变自己。
他那颗血迹斑斑的心,只有想到霍定恺时才会剧痛,其他人,他始终感觉很麻木,就像是失灵的仪器,缺乏反应。他非常感激司徒明徵,甚至觉得,未来自己得想办法报答这个人才好……
可他从来就不曾对霍定恺产生过“报答”的念头。
在别人看来,司徒明徵没什么不好的,他很英俊,长相也是江寒中意的那一类,为人正直诚恳善良,对他也是尽心的好,生活里细心而体贴,彼此也并不存在无法沟通的地方……
可是,没有用。
他不爱司徒,不爱就是不爱,无论他理智上多么努力想去爱,多么用力说服自己,都没有用。
他也并不是贪恋过去奢侈的生活,如今在这狭小的两居室里,他们共用着司徒的那点薪水,江寒对此没有一丝的不满,相反,甚至满心的感激。
可就算再多的感激,他也无法爱上司徒明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