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理难说
但说实话,陈慕之对宗教的敬仰之情还是有的。有天陆宸和五哥去上香,邀他同去,陈慕之想想最近诸事不顺,是该拜拜,就跟着去了。
五哥虽然看着严肃,但是私下相处也不会冷场,要不然和陆宸那么一个不常说话的大冰块搁一起,两个人早冻上了。
五哥笑他:“陈医生据说是哈佛的医学博士,在生命科学和肿瘤治愈界可是有口皆碑的高手。你这种用科学力量战胜封建迷信的人,怕是瞧不起我们?”
陈慕之听出他在开玩笑,便也笑着说:“诶,话不能这么讲。人能控制的,自然是科学。控制不了的,总是习惯交给宗教。我要是生病,可不会烧香拜佛吃香灰……”陈慕之顿了一下,带着皮手套的手握了一下,半开玩笑道:“可我若是爱上谁,不由自主地就会变成一个教徒,哦,或者是异教徒。”
陆宸和五哥都偏头看他,带着些意味深长的表情。五哥沉默了半天,讪笑道:“慕之兄弟,你没当个诗人也算是可惜了。”
五哥和住持熟识,上了山以后都是固定流程,烧香拜佛请灯,而后就被请到了后厢房静谈。
陈慕之和陆宸不方便跟上去,就在四周逛着,山上积雪未化,加上地势颇高,很是寒冷,所以人迹罕至,只能听见山涧里依稀的鸟叫声。
陆宸望了望山脚下的景色,期间有稀疏游人来往,除了送出苍翠,寺里成片紫玉兰西府海棠都已凋谢,颇为荒凉。陆宸看着陈慕之道:“你听,那间小殿有木鱼声,我想去坐一会。你呢?”
陈慕之点头道:“你去吧。我随意走走。”
陆宸走了以后,陈慕之在外面逛了一会儿,身上就觉得冰凉,他拉开厚重的棉帘进了一间佛堂,里面供奉着释迦摩尼的像,并不像大雄宝殿那座一样金身气派,高大而令人敬畏,但却显得更平和仁慈。
陈慕之敬重地合起双手拜了一下,移开目光的时候注意到左侧摆了一方桌子,有一个穿僧衣的和尚坐在后面,看见他招呼道:“施主这里坐吧。”
陈慕之也没在意,便坐过去歇歇,对着那和尚笑了一下。
陈慕之随意打量桌上的一些经书、签筒和一些名牌,估计都是淡季的时候寺庙里做的一些小生意,现在也无人问津。
和尚问他:“施主要求个签或者挂个名牌吗?哦,寺里印制的竖版《伽蓝经》也很有纪念意义,您需要吗?”
陈慕之有点尴尬地摆了摆手,怎料空间太过狭小,他长身长手的,一抬胳膊就撞倒了签筒,陈慕之赶忙伸手去扶,道歉道:“啊,抱歉啊……”
那和尚却拦住他的手道:“嗯?无心之失亦是缘分。”那和尚拿起那只最先被装散出来的签,细细打量着。
陈慕之有点尴尬,又有点紧张。
那和尚叹了口气,把签翻过去,挑起嘴角道:“施主想求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求?”
陈慕之心想左右不过如此,不妨听他怎么说。他清了清嗓子,捏紧了手,面色看上去无所谓地说:“那就求姻缘。”
和尚对应着签文在墙后找到了一张纸,而后把黄色的签纸递给陈慕之。
纸上写着:“高轩一枕梦黄粱,梦觉方知忧思长。”
陈慕之拧紧了眉头,心沉了下来,他虽然不知具体何意,但黄粱梦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面向非富即贵,想是一世不愁名利金钱,诚心求缘令人动容。但黄粱美梦易醒,未解忧思长存。”
和尚看他一眼,眉眼低垂道:“施主是重情之人,然而一生情路坎坷,求而不得。”
陈慕之回去的路上,一直魂不守舍,陆宸和五哥问他,他也不说。五哥见惯了这种事,猜到七八,只是劝他:“别人的话,听听就行,也不必太当真。命理难说。”
陈慕之好几天心神不宁,最终还是找了五哥,五哥介绍给他一个大师,说是可以找他开解。陈慕之请了一天假,瞒着君顾做了三个小时飞机四个小时大巴,到了一个并不出名的古刹。
大师接待了他,知道他心结所在,最后他倒是花大价钱请回了一串手珠。十八颗黑檀木镂刻珠,中间夹了一颗圆润的楠木珠,是高僧开光加持过的。
陈慕之拿着那串手珠风尘仆仆地回B市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有种愚昧无知到离谱的感觉。真像五哥所说,枉费他读了那么多年的科学。
他对自己很失望,他也觉得无可奈何。
他想,或许这种愚昧无知,只是人心底的恐惧作祟。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君顾的生日在一月份,陈慕之一直等到那时候才把手珠拿出来送给他。
陈慕之神色认真地给君顾戴上,君顾看了看手串,有些为难地说:“我其实戴不惯首饰,连手表都很少带……”
陈慕之拉住他的手,几乎有些着急地说:“那你,能不能就算是为了我……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带着它……”
君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迷茫地问:“这个,这个手串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陈慕之想了想,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道:“啊……呵呵,这个啊,这个是我留给媳妇儿的,嗯。你可给我戴好了,定情信物喔。”
君顾被他半真半假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陈慕之看着君顾脸上的笑意,他突然想起那句“你一生情路坎坷,求而不得。”
陈慕之脸上的笑意凝固,在君顾察觉之前,他一把拉过君顾抱进怀里,他心想,这个人就在他怀里,他还有什么求而不得的,那个和尚就是在乱说而已。
君顾在陈慕之怀里,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串泛着光泽的手珠,他闭了下眼睛,说道:“谢谢你,我会好好戴着的。”
当时陈慕之笑了,他想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