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取其辱
秦沐川垂头丧气地拨弄方向盘,小声道:“行行行,你真没救了,我管你死活!赶紧下车找你君顾去。”
秦沐川帮着陈慕之拿了行礼,陈慕之目送秦沐川走了,才拿钥匙开门,铁卷帘还没拉下来,就是玻璃内门里的布帘子已经拉住了,里边依稀透出灯光来,看来君顾还没睡。
陈慕之生病,加上长途跋涉,心情也不太好,没什么精神,他怕君顾担心,推门之前脸上强装出一个笑意。
门一推开,陈慕之脸上的笑意就凝结了,他觉得那昏黄的灯光却能够刺痛他的眼睛一样,他眼前都是眩晕的。
西装革履的唐鉴背对着陈慕之,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陈慕之虽然看不清,但也知道那是君顾。
君顾听见动静,从唐鉴怀里挣扎出来,抬头望向陈慕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陈慕之笑了一下,嘴角有一个微妙的弧度。他想,君顾你也会心虚啊,我还以为你骗我骗得理直气壮。
陈慕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理智都烧断线了一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岩浆一样在他五脏六腑滚动,他像是要被活生生烧出一个窟窿一样。
陈慕之甩手,把手里拖着的行李箱拎起来,二话不说地甩到唐鉴身前,硕大沉重的行李箱几乎把地板都要砸穿一样,发出穿透耳膜的巨响,像是平地雷鸣一样,夜色都像被惊醒。
陈慕之一脸冷漠,几乎是危险地看着唐鉴,嘴角紧抿,只有眼神里是难以言说的恨意。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恨谁。
陈慕之只知道,尽管他强装冷漠,其实从他优雅尽失的那一刻,从他不冷静不理智的那一刻开始,他好像就已经输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说唐鉴,对陈慕之的怨恨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两人几乎是顷刻间就打了起来,陈慕之这次也顾不得什么心机,也不想谈什么鬼风度,他实战经验不多,不怎么打架,但拿手术刀的,人在他眼里几乎能透视成骨头架和内脏器官,他只要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准。
唐鉴仗着力道和经验,一开始没少占便宜,拳脚砸在陈慕之身上听着都疼。君顾跑过来拦着,被他俩甩开很远。唐鉴用力把陈慕之抵在墙上,曲膝接连顶中陈慕之腹部,力道过大,陈慕之感觉气血上涌,可能是伤到了胃,疼得他身体抽搐了一下,喉咙一阵腥甜,嘴角都见了血沫。
君顾看见血的时候瞳孔一缩,叫了一声:“慕之!”
陈慕之本来眼神还没什么焦距,突然之间伸出手,把唐鉴砸向自己左脸的拳头挡住,手腕用力一番,就折了唐鉴的腕骨,趁着唐鉴失神叫了一声,陈慕之倾身向来一把卸了唐鉴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在地上,唐鉴胳膊软绵绵地在身侧垂着,大吼了一声:“陈慕之!王八蛋!”
陈慕之蹲下身来,掐住唐鉴的脖子,他喉咙里有血沫,说话声音显得低沉模糊:“你信不信我卸了你全身的关节?”
唐鉴不能再动,陈慕之胸腹也受了伤,君顾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赶紧跑过去,胸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除了眼泪往出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跪到两人身边,握着陈慕之的胳膊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又转头看唐鉴,唐鉴眼睛都血红了,满头的汗,被卸掉胳膊和折了腕骨的疼痛难以言喻,唐鉴像是要把牙咬碎一样,恨恨地看着陈慕之。
比起唐鉴,陈慕之的态度好像更冷静一点,他只是坐在地板上,眼神冷漠没有焦距。
君顾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出涌,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想他们把事情弄大,事到如今他只能先试着劝两个人里还算是比较冷静的陈慕之。
君顾握住陈慕之的手,艰难地开口:“慕之……慕之,你冷静一点,别这样……你帮他把胳膊接回来吧……”
陈慕之终于抬眼看他,但他看着君顾的眼神却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漠和排斥。
君顾从来没被陈慕之这样看过,他像是突然被刺中了一样,心里生疼,浑身僵硬,连拉着陈慕之的手都握不住了。
陈慕之吞了一口吐沫,把嘴里的血都咽了进去,他捂着胸口,挣脱君顾的手起身,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唐鉴,突然狠狠踹了唐鉴一脚,唐鉴忍着痛拼着最后的力气抬腿反踹他,被他一脚踩住,唐鉴低低地叫了一声。
君顾赶紧过来抱着陈慕之的腰,想要往后拽他,祈求道:“慕之,你别这样,不要再打了……”
唐鉴咬牙道:“哥!你别求他!姓陈的!有本事你弄死我,今天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陈慕之重重地掰开君顾的手,将他推开,不再理会叫嚣的唐鉴,只是看着君顾,神情冷漠,说出的话却略带讥笑:“你真好,算我看错了你。”
“装什么善男信女,连我都骗,你到底把我陈慕之当什么?”
陈慕之胸腹的伤火辣辣的疼,胸腔内也像是有什么在灼烧,他本身就生病,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迎接他的就是这么场恶战,他真是自取其辱。
陈慕之看着君顾苍白的神色,只是觉得失望,他短促地惨笑一声,心不在焉地擦着嘴角的血,说道:“我为了你开心,平时装得和一个傻逼一样,什么都不会和你计较的,你开心就好。”
“我对你没什么要求,我甚至都没要求过你要多么爱我。”
“不跟他见面,这很难吗?”
“我委曲求全装得若无其事,整天无所事事围着你转,当个傻逼我也心甘情愿。但你……你也不能真当我是个傻逼吧?”
陈慕之退了两步,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低声道:“你以前怀疑我的真心,总觉得是我玩你。你跳江,我跟着你跳,我死都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后来为你做什么,也都是我上赶着犯贱,我心甘情愿。但你不能这么玩我吧?你不光玩了,你特么还连最基本的游戏规则都不懂!”
君顾只觉得眩晕,陈慕之一直以来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和他说,现在却几乎用憎恨地眼神盯着他。君顾一动也不能动,连呼一口气都会觉得心上生疼,他眼神涣散地看着陈慕之的方向。
陈慕之觉得喉咙里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腥甜,身上的伤倒是不觉得有多痛了,只是满身满心都是一种心灰意冷的疲倦,头晕得辨不清方向。
陈慕之转过了身,微微弯着身子,捂着胸口,拉开了门。
眼泪往外涌,眼前耳畔都是模糊的,他只看见陈慕之背影落寞又决绝,他想开口,他张开嘴却发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像是被卡住喉咙一样。
唐鉴小声地叫他:“哥……”
君顾木然地回头看他,唐鉴咬着牙忍着疼,满额头地汗,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喘着气有点费力地说:“哥!让他走吧!以后我陪着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君顾猛地一下子站不稳,向前跌了一下伏在门框上干呕了起来,胃里一阵酸水翻滚,他痛苦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翻搅出来一样。
每个人都觉得他忘不掉唐鉴,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他在这迷茫和怀疑之际,除了欺骗和伤害了陈慕之,别的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