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君顾一夜担惊受怕没有睡,到了天色快大亮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他也不敢往床边趴着,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睁眼的时候头顶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他想了几秒,立刻起了身,茫然地打量着周围。
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病房里很安静,窗帘还拉着,可是屋里除了他已经没有人了。
君顾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起身太急,他晕了一下,等好了一点他才跑出去,问了很多的医生护士,大家都挺惊讶的,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扭曲着脸说:“什么?!你说谁?陈慕之?院长不是回美国探亲了吗?!什么时候跑来住院了?”
君顾一开始吓了一跳,看着好多人都茫然地一无所知的样子,让他以为他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陈慕之还呆在美国,还没有回来呢。
他真希望这是场梦。
不过后来沈皓跑来了,他在走廊拽着失神的君顾,拍着他肩膀道:“君顾啊,沐川今天公司有事走不开,让我来关照着小橙子,你别担心哦,沐川说他的伤不是很严重,好好休息一阵没什么事儿的。”
君顾茫然抬头看他,摇头道:“慕之不在医院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诶?!”沈皓呆了一下,挠头道:“这什么情况?!他也没联系我和沐川啊!等等……我再给沐川打个电话问问。”
沈皓出去了一阵,才问清楚了,陈慕之的确没联系过秦沐川,秦沐川也让弄得气急败坏。昨天晚上陈慕之进医院没有挂号记录,秦沐川说陈慕之就找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处理了一下伤情,用了楼上一间空闲的VIP病房,没和别人交待,医院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秦沐川气得都跳脚了,沈皓安慰了他半天才挂了电话。
沈皓打量了君顾一眼,看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儿,沈皓一脸无奈,皱着眉说:“慕之这回也太没分寸了,伤也不轻啊,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特么的这是医生该干的事?!丫也太任性了吧!”
沈皓往走廊座椅上一坐,按着脑门想了半天,才突然问道:“诶?对了,慕之是怎么搞得受伤的啊,他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一回来就整这么一出啊?秦沐川那小子也不和我细说。”
君顾脸变得苍白,他握了握拳头,低哑地说:“……是因为我。”
沈皓愣着盯了君顾许久,看君顾的神情已经十分的痛苦和疲惫,他也不忍心刨根问底,只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啊?哦……”沈皓小声道:“估计也只能是因为你了,他那种人洁癖狂自爱症患者,衣服有个褶子都难受半天,哪会跟人打架啊……”
君顾沉默了很久,最后偏了一下头,揉了揉鼻子,闷声道:“我要去找他了。”
沈皓以为君顾都要哭出来了,仔细打量了一眼,只觉得他的眼神慌张又无助,还强装镇定,沈皓看着君顾挺单薄苍白一个人,六神无主的,也觉得有点心疼,过去搂了搂君顾的肩膀道:“你别难过,慕之多喜欢你啊,他最多就是一时想不开,不会一直躲着不见你的。”
君顾知道沈皓是在安慰他,可是话音听进耳朵里却让人觉得扎心扎肺一样难受,他脑中一阵眩晕,呼吸也像是凝滞了,胸中郁结着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都撑破了一样,君顾扶着墙,额头顶在墙上,肩膀抖得很厉害。
沈皓也跟着心里难受,在后面拍着他道:“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
沈皓好言相劝了几句,犹豫了一下,才低低说道:“我看你心里也有他啊,这事儿吧,要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也就算了,你既然也惦记他,那你也得多为他想想……”
“说实话,慕之这个人,我虽然总和他逗嘴,没个正经样。但是从心里讲,慕之是个很可靠的人,不论是说他事业啦,生活啦,都很有担当的。慕之多厉害啊,本来也是能靠脸吃饭的,结果实力还那么过硬。我爸就最喜欢他这种改变世界的技术流了,不像我,整天公司里弄得都是些假大空。”
沈皓撇了撇嘴道:“当然这些话你听听就行了,别和他说是我说的,看他骄傲。”
沈皓本来是想缓和气氛,可看着君顾还是一样失落,他又挫败地叹气道:“好了……你也别难过了,陈慕之挺好个男人,要得也不多……我想只要你以后能好好珍惜他,好好对他,他也别无所求了。”
自从陈慕之失踪,君顾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沈皓和秦沐川那里没有消息,陈慕之没有去过医院,也不在他原来的别墅,电话也已经关机了。
君顾守在陈慕之以前的别墅门口,他抱着棉花,棉花的耳朵完全耷拉了下来,尾巴低垂着,算上陈慕之回美国的时候,棉花也好久没有见过陈慕之,到了后来棉花好像也有感觉一样,疑惑地围绕着陈慕之的行李箱打转,然后不停地叫,没人回应他,他就恹恹地趴在地上。
陈慕之从来没有这样生过他的气,君顾把手指捏得通红,他看着远方茫然地想。
君顾很害怕,这种心情不同于唐鉴当初结婚离开他时的绝望,也不同于江淮离开时的忧伤。
他只是觉得,虽然人还好,日子还好,有了些积蓄,有了理想的工作,不像过去那么无助,听起来都挺好,但此时他却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
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陈慕之给的,陈慕之一走,他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12点以后,陈慕之所在的社区管制,他和棉花被请了出去,他一路往回走,路过寂静蔓延的绿化带,路过光影昏黄的路灯,他不知道该去哪。
他特别希望现在回到家里,可以看到陈慕之在卧室暖黄色的灯影里,睡眼惺忪地朝他说:“怎么才回来啊?等你一晚上了,快来抱抱我。”
他那么强烈地希望那些让陈慕之难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他八岁那年刚进福利院没多久,他很喜欢画画,福利院没条件提供画笔,他就在学校操场旁边用树枝和粉笔头画,有一个女老师看见他,然后送了他一盒12种颜色的水彩笔。
那盒水彩笔他很珍惜,却在不经意丢到了学校的活动室,等他想起来去找的时候已经不在了,他着急地跑遍了整个校园,明明知道不可能找到,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后来他好几次做梦都梦到那盒彩笔,他睡觉前在本子上写日记,希望一睁眼那盒彩笔还在他书包里,根本就没有丢过。
可是伤心、后悔、自责都是于事无补的,该失去的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疏忽大意地失去了,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失去的东西也一次比一次珍贵,一次比一次重要。
可是他慢慢长大,总能买得起各种各样的水彩笔,但他慢慢变老,一生都再不会遇见第二个陈慕之。
君顾走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他衣服也没有脱直接躺到床上,棉花也恹恹地趴在床边。
君顾这几天没怎么吃饭,胃实在受不了,半夜地时候疼地他满头大汗,他攥着身旁的被子,无意识小胜地喊着:“慕之……慕之……”
最后疼醒了,身边一片冰冷的床铺,他满身的冷汗,挣扎着爬起来去翻出药吃了两颗,还是疼得厉害,他一只手用力揉着,另一只手抠着桌边,指甲都破了。
他膝盖碰到桌子下被陈慕之砸坏的行李箱,他难受得抑制不住,脸色灰白地趴在桌子上。
棉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摇着他的裤腿,焦急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