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海劫灰(2)
2.催眠大师
这里无法逆向行驶。
陆子煜是把车子停在对面,又跑了一个路口才来到我身边,所以还来不及调整好呼吸的频率和节奏。
夜色已经很深了,仿佛浓墨染就。
都市人影幢幢,浮尘扰扰。广场上彩灯闪烁,圣诞的节日气氛浓重,人人都好像快乐的不知所以,我却什么都看不清。
陆子煜伸手拉我,我用手掌撑着台阶借力站起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怔。
我胸中繁絮,刚才一直在失神没有感觉,此刻觉得手冻的厉害,忍不住瑟缩了肩膀。陆子煜见状,毫不迟疑的把棉服脱下来,不由分说的披在我的肩上,解释道:“我打你的电话一直都没人接听,去敲你家的门也没有反应,所以就开车出来在附近碰碰运气。”
我点点头,机械的回复一句,“我的手机在车里。”
陆子煜顺势问道,“那你的车呢?”
我这才想起来,我是从医院一路走了十几公里的路程回来的。
我没有回答他。
他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我跟陆子煜一起回去,他送我到门口。我们从电梯里出来,我低头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往钥匙孔插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我的情绪毫无预兆的崩溃了。
陆子煜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声音短促,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哭腔,“你回去吧。”
陆子煜拽着我的手腕让我转身靠在门上正视着他,我使劲挣开,但是他用的力气非常大,我颓然放弃。
隔着泪眼朦胧,他的神色悲喜莫辩。
我身上还穿着他的宽大的黑色棉服外套――
陆子煜轻轻拉着那件大衣的衣襟,将我与他的距离缩短到几乎贴身。他伸出拇指,温凉的指腹贴着我的眼角轻轻一抹,声音不自觉放得更低,喑哑之中甚至带了些爱怜的抚慰意味,“别哭了。”
我仰头,呼出一口气。
我试图忍住眼眶里打转的那种不知名的液体,但是眼泪却落得更快,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掉。我低头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却丝毫克制不住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捂着嘴也无法掩饰越来越剧烈的哭声。
陆子煜轻轻叹了口气,将我覆在唇上的手拉开,把我整个人揽入怀中。他用了十二分的力道,将我箍在那几寸见方的环境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我趴在他的胸前,不断涌出的眼泪晕湿了他的衬衣。他一直沉默不语,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我渐渐止住哭声,找回理智。
我的脑袋往后退了寸许,背抵着冰凉的门板。陆子煜抬手拂开我额前的乱发,深邃的眸光仿佛能让满室光华黯淡颜色。他微凉的指尖拂过我眼角下脸颊的皮肤,他的手抵在门上将我禁锢在一个狭窄的角落,缓缓的低下头来――
在最后一刻,我偏过头去堪堪避过了他的吻,我闷声道歉,“对不起。”
我知道,我此时在非理性的思考支配下的行为是在给我们彼此难堪。
陆子煜是真的君子,他自制的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握住我的手,将我手中的钥匙对着锁孔准确无误的插了进去,转一圈,门应声而开。
他没有走进来,站在门口跟我挥手告别,唇角笑容依旧温雅,“好好休息,明天见。”
我裹着陆子煜的大衣直接倒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
大□□被我吵醒,从窗边踱步到我的床前。
之前,我一直缠着顾嘉言要去流浪动物救助中心领养一只狗,他最初是不同意的。顾嘉言曾经问我,微微,狗的寿命平均只有十多年,它们不可能陪着你一起到老,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对它们付出你的感情,承担这种责任吗?
我认真想过他说的话。
我认为自己无法承担失去所带来的痛苦,就没再提这件事。
去年,顾嘉言从朋友那里把大□□带回来,我一度很开心。他就是这样的,对我的世界持过分的宽容态度,任何事情都会比我希望的再要多给一点。
我一直在做梦。
梦中的场景毫无意外都是已经流逝的混乱的旧时光。我无法阻止自己反复重温那些日夜,仿佛那是我所有希望的来处。我也很清楚,这世上的有些事,只能搁置,收藏,深深掩埋,不可说,亦不能想。
蚍蜉撼树。
世间万般,皆是命。
次日,我起床之后乘轻轨去医院拿车。
我坐在驾驶位,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等了很久。我看到姑姑和顾嘉言从对面病房楼的大门走出来。姑姑热情的转身跟人打招呼,顾嘉言脸上线条轻松愉悦,他侧过脸跟后边那位容色妍丽的女人低头说了句什么。
他们的关系并不疏远,否则顾嘉言不会任由她帮忙拎着他那只装东西的滚筒旅行袋。
我记得那个人是谁。
我昨天在顾嘉言病床前的矮柜上看到的那种宣传册页上有她的照片。
江娆――
她是国内著名的擅长催眠疗法的心理治疗师。
其人正如她的名字般妖娆婀娜,她穿一件黑色过膝连衣裙,外裹着剪裁得体的宝蓝色呢子大衣,露出雪白的小腿,脚上踩着精致小巧的高跟鞋,七公分,步履轻盈,体态曼妙。
我看着他们三人同行,上了一台我从未见过车牌的MINI,应该是江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