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宛宛类卿
待燕相雨离开后，沈虞才凑近银心问：“她是哪家的姑娘，怎能生的这么像南霜呢？”
“奴婢在门口看到她时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与南霜姑娘如出一辙。”银心一边给沈虞喂着蜜饯，一边回答道：“她好像是燕府来的，据说是燕中政的什么远房表亲，因双亲离世而投奔了燕商珏。”
听到“燕府”二字，沈虞心颤了一下。
“我怎么不知道燕商珏还有个这样的远房亲戚。”
银心解释道：“或许她家只是个地方小官，平日里与京中显贵少有往来。燕中政也大概是看中了她的容貌，才选择施以援手。”
“他还是忘不了。”沈虞垂下眼眸，撇嘴道：“据说他现在一年到头一身白，从前他不是最爱穿翠微色的衣服吗？这是给南霜守孝呢，他可真是痴情。”
银心不禁好奇地问道：“既然燕中政对南霜姑娘痴情如此，现在出现了一个神似南霜姑娘的人，那燕中政为何不把她留在府里，而是给她送进宫来了？”
沈虞叹了口气，目光悠悠地投向一旁跳跃的炉火，有些失神地说道：“他的心思哪是我能揣测的了的，可能他终究无法欺瞒自己的内心吧。再说了，她也只是长得相似了点，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她那么年轻，若只是因为这点相似之处就要活在一个已逝之人的影子下一辈子，那对活着的人来讲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娘娘所言甚是。”银心体贴地递上茶水，让她润润嗓子。
沈虞抿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过这燕商珏也真是的，在穿衣打扮上，我实在不敢恭维。他给那好好的美人打扮得如此素净，硬是按照南霜的气质去装扮她。人家南霜气质清雅，穿素色衣裳确实好看，但那个瑛妃，哦对她叫什么来着？”
“燕相雨。”银心轻声提醒。
“哦对，燕相雨，但那个燕相雨，长得那么美艳，明明更适合穿鲜艳的衣裳。你看看他，居然让人家穿那么一身就进宫了。”
说到这，沈虞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银心你去趟织纺司，你的眼光我信得过，你去给她挑几件衣裳，再搭配点首饰给她送过去，让她晚上别再打扮得那么素了。她现在不是在燕府了，她现在住我宫里就归我管了。”
而此刻，燕相雨已回到自己寝宫。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转向身旁的绿绮道：“绿绮，贵妃娘娘说话如此直率，她真的不怕陛下降罪吗？”
燕相雨回想起燕商珏曾给她细致剖析的宫廷局势，太后也是沈家人，沈虞原本是太后中意的君后人选，同为沈氏一族，其父又是当朝右政，在权衡谢家的兵权与沈家的势力后，谢家的地位显然更胜一筹。虽然老国君和穆昭都有意拉拢谢家，但也不敢怠慢了沈家，于是直接封了沈虞为贵妃，君后的人选最终还是选择了拥有兵权的谢家之女谢岚。
虽说穆昭因沈虞无法生育而对她心生芥蒂，但根本不敢怠慢她，给她好吃好喝供养在凝华宫里。沈虞本人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每日只是安逸地享受生活，不争不抢，对于恩宠也显得漠不关心，每天就安逸地待在宫里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这样的态度让君后谢岚对她放下了戒备之心，与她能真正地和平相处。
这么看来，说话直放在一般妃嫔身上是毛病，在贵妃这属于是率真了。
正当燕相雨陷入沉思之际，这时响起了叩门声，她回首望去，看到进来的是贵妃身边的侍女银心。她依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手中端着一沓精美的布料和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绿绮见状，立刻有眼色地接了过来。
银心笑着说道：“这是我们贵妃娘娘特意为您挑选的衣裳和首饰。贵妃娘娘见您今日衣着素雅，担心今晚的晚宴上您的打扮会显得不够出众。毕竟今晚陛下、君后、公主、皇子以及各宫的娘娘都会出席，所以特意让我送来这些衣裳和首饰供您挑选。”
这入住还送首饰衣裳，福利这么好的吗？想过贵妃人好相处，没想到这么好相处啊！
燕相雨感激地行礼道：“多谢贵妃娘娘的赏赐。”
银心扶起燕相雨，亲切地说道：“我家娘娘性格直率，瑛妃娘娘您习惯就好，娘娘说了您生的美艳，特别适合穿颜色鲜艳的，时间还宽裕，您好好收拾收拾，该出门的时候我会来叫您。”
待银心离去后，燕相雨才想起进宫前燕商珏的叮嘱，于是她仔细端详起那些华美的衣裳，“绿绮，你说，这些衣裳里不会有猫腻吧？”
绿绮闻言，虽然这些年深知贵妃的为人，并不是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的人，但为了让新主子安心，她仍旧是小心翼翼地展开了每一件衣裳，她逐一审视，细细嗅闻，又将它们一一置于火炉前烘烤，双眼紧盯着衣物的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任何异样的变化。
燕相雨知道这种烘烤的用意，她听燕商珏说过一种奇特的植物，其枝叶可用来浸泡衣物。这种衣物在常温下看似无异，然而一旦遇热，便会渐渐变得透明，如同蝉翼一般。一般这种东西是用于床笫之间的情趣，但妃嫔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穿上这种特制的衣物在众人前献舞，随着体温的升高衣物渐渐透明，后果可想而知。
经过一番周折，燕相雨与绿绮终于将每一件衣裳都仔细检查完毕，确认并无异样。
看来贵妃真的就是纯粹的热心肠。
在绿绮的细心服侍下，燕相雨换上了贵妃赠予的一条胭脂色长裙，又精心搭配了相应的饰品，犹如一朵盛开的梅花，冷艳而高贵。当她站在镜前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时，不由得暗自赞叹贵妃的眼光。
绿绮站在一旁，目光在燕相雨身上流转，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昔日主子的影子，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神色。
“绿绮，你怎么啦？”燕相雨敏感地捕捉到了绿绮的异样情绪，轻声问道。
绿绮微微一怔，随即迅速掩盖住自己的失态，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燕相雨回想起沈虞口中的“宛宛类卿”，再结合绿绮那复杂的表情，她心中有了几分明了，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绿绮，你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像你之前服侍的那位娘娘？”
绿绮闻言，脸上露出了错愕与惊讶交织的表情，仿佛被触及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默认了燕相雨的猜测。
“那之前的那位娘娘呢？”燕相雨继续追问，“既然说‘宛宛类卿’，那陛下应该对她情深意重才是，为何还要留下我呢？”
绿绮比划着手势，燕相雨盯着她的神态和动作，恍然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吗？”
绿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原来如此，燕相雨心想，自己竟是被国君当作了已故之人的替身。
“绿绮，你觉得我哪里最像她呢？”燕相雨不禁好奇地问道。
绿绮凝视了她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燕相雨一愣，有些迟疑地说：“你是说，我的眼睛长得像她？”
绿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这不对吧，她这双眼睛可是复制的燕商珏爱人的啊。
这侧殿的前任主子也已经不在人世，燕商珏也说他的爱人早已离世，贵妃和绿绮见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像这侧殿的前任主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闪过燕相雨的脑海——难道燕商珏的爱人，竟然是国君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