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肆
-廿肆(1)-
经过这样的三昼夜
抛落到无涯的虚空,
而在这可怕的间隙之中
我要为复活而重生。
――《尤里・日瓦戈的诗作》二十四《忏悔的女人》
加剧的疼痛在没有知觉的身体里喧嚣起来,剧痛像是坠入地狱前的序曲,让吴邪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惊醒。
大脑失去了确认目前身在何处的功能,足以致死的痛苦把吴邪猛地砸到了黑暗的底部。椎心刺骨的疼痛燎原般迅速烧遍了全身。痛苦剧烈地撕扯着他的全身,仿佛连灵魂都要被侵蚀殆尽。
痛得说不出话来,灵魂却在拼命地尖叫。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停下……
那是不可能被想象的痛苦。
世界以他自己为中心产生了扭曲,仿佛极致的痛苦在他周身形成了漩涡。
好像在被不曾熄灭的烈火灼烧,全部的内脏都发疯似的逃离它们原本的位置,体内一切系统功能都在这烈性的折磨中全然紊乱。他看不见除了黑暗之外的事物,声带发不出痛呼,也无法求救……
快停下……停下……让我死吧……我已经……
这一定是为不可饶恕的罪孽制定的惩罚,一定是上帝用最狂暴的怒火降施的酷刑。这是为全世界准备的疼痛,却要让他一个人来承受。
所有意识都在噬骨的剧痛中颠倒互换。他甚至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只能感受到漫无涯际的疼痛和遥遥无期的死亡。
如果能终止这痛苦,死亡应该是个绝顶温柔的梦幻。
让我死吧……结束这一切……救救我……
谁都行……救救我!
「吴邪。」
黑暗中凭空出现了神迹般的光明。
是谁的声音……
疼痛仿佛瞬间暴怒起来,砭骨的刺痛在体内造成了轰然爆炸。光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重新跌落回没有死角的黑暗中。
因为那一瞬间的希望,痛苦变得更加不可忍受。
「吴邪……」
再剧烈的痛楚也无法加剧他现在身受的痛苦,然而疼痛仍然每一秒都愈演愈烈。
那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却清晰地在他脑中响起。
「忍一下……」
一双手臂紧紧地将他濒死的身体锁进一个安定的所在。
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依然除了无尽的痛苦什么都感受不到,然而黑暗却仿佛远远地退却了。
疼痛依然如笼罩全身的烙铁一般焚烧着一切感官,除此之外,他却第一次能持续地感受到痛苦之外的另一种感觉,是那双手臂将他深深纳进怀中的感觉。尽管微弱,却成了痛苦所不能攻破的最后一道防线。
人类的怀抱……
吴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伸出手,但他拼尽全力那样做了――他死死抓住这惟一的慰藉,好像不这么做的话,就会葬身在这从来不曾被命名的地狱中。
好温暖,好安心,好痛苦。
这是他被撕裂之前,所残留的最后的意念。
「他这样……多久了?」
「第三天了。」
「姓张的还是抱着他?」
「对啊,不眠不休的……为什么他注射了血清之后,会疼成这样?」
「……」
「花儿?」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什么成分对他的血管壁造成了极大刺激,引发全身血管神经性痉挛。结缔组织的异常神经电流传导到全身导致了大范围的神经痛。早知道会这样……」
就算让他就这样死了也不该让他受这份罪。在长期剧痛的折磨下,发疯致残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他能昏过去就好了……」
第三天了?什么第三天?
在痛苦的魔障中,不时有这样的对话片段飘进耳中,却几乎不能被大脑所理解。
无法获知时间在客观上流逝了多久。
时间的话题在疼痛的渊薮中微渺难及,几乎显得有些可笑。
仿佛永远不可能迎来终结的剧痛变成了无数只残忍的手,把他同一切并非痛觉的东西相剥离,又将无以复加的痛苦推到他身上。
破损的躯体在分崩离析,在这痛苦的尽头等待着的一定是肉体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