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然而事情还没完,仿佛料定苏瑾彦不肯轻易入宫,延绣宫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事关苏锦绣,福禄也不敢真拦着不往府里放,宫人们将情况说的越来越吓人,皇上和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惊动了,一帮经验老道的大夫急的团团转试了各种法子都无法止住苏锦绣的肚痛之症。最后一个来的人甚至说已见了落红。
看着外头同宫人讲话,面色愈发铁青难看的苏瑾彦,谢唯黎端起新送上的果子推到谢韫的身前,轻笑:“这是瑾彦叫人从南方送来的小香梨,我之前尝过很是可口,大哥不妨尝尝看。”
谢迁在远处同官场同僚谈天说地,此处便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个。谢韫本注视着不远处的苏瑾彦,听到问话回过目光,看着妹妹微笑淡定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妹,妹夫不是一直很疼惜秀妃娘娘么?为何此番出了这事却……”被谢唯黎略带暗示的眼神制止,谢韫才记起此处人多口杂,实在不宜谈论宫闱之事。
知道大哥在疑惑什么,却无力解答。苏瑾彦一贯疼惜胞妹是真,如今绣绣受伤他却迟迟不入宫也是真,之间定是牵扯了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也许如她猜测一般是因为林菀,也有可能不是,但不管怎样,苏瑾彦采用僵持的方法真的可行么?
谢唯黎将苏瑾彦的脸色收入眼底,暗道还是由自己开口劝谓吧。
“夫君。”温柔的声音打断宫人与苏相的僵持,苏瑾彦掉头,目光转为柔和,主动开口道:“你别担心,都是绣绣太小题大做……”
“圣上口谕在此!”
话还未说完被一道冷声凭空打断。七个字仿佛带有魔力般令在场不论远近的官员尽数止了交谈,条件反射的跪下。大臣们纷纷暗中交换着诧异的眼神,丞相夫人生辰,怎么连皇上都惊动了?
知情者却变了脸色,谢唯黎还好,苏瑾彦的目光简直可以用阴冷渗人来形容。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么?绣绣宫里的人使唤不动,便想出用圣谕逼迫他进宫!
越发肯定心底之前的猜测,苏瑾彦深呼吸,一言不发注视着策马近身的传旨太监。
那人竟不下马,勒了马绳原地踱两步,面无表情地当众宣布:“奉圣上口谕,宣苏相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苏丞相,宫里请吧。”
话出口,底下众人越发糊涂了。圣上在这个关头召见苏相做什么?有些联想力好的没瞧见南梁使臣,便胡乱猜测,会不会是南梁和白祁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皇上才会急召苏相入宫?
谢韫跪在大堂侧边,一边听着旁边官员的小声对话,一边观望着苏瑾彦这边,眉宇染着淡淡的忧虑与不解。惊动皇上下旨,恐怕秀妃娘娘情况不容乐观啊,可是传旨只宣苏瑾彦却不宣谢唯黎进宫,又是何意?
“去吧。”圣上口谕,不能不从。谢唯黎替他理了理衣裳。
苏瑾彦回过神长叹一口气,此番进宫不知道又要折腾多久,自己答应过陪她祝生,但现在……愧疚与烦恼涌上心头,凝视她半晌,迟迟不开口
“去吧,这里有我,你放心。”瞧出他的为难和不得已,谢唯黎浮起清浅的笑容,光华点点,带着淡淡的鼓励,隐藏掉那一闪而逝的落寞和无奈。
“好。那你等我。”低叹一声放开她的手。苏瑾彦翻身上了早已备好的马匹,拉着缰绳回头重复道:“等我回来。”
“驾!”无法解释太多,苏瑾彦心情颇为复杂,马鞭利落地抽下,众目睽睽下转眼甩掉宫人消失在夜色中。
夫人生辰,丈夫却不在府中,虽然在场之人都知道事出突然,但闲言碎语总不能避免。况且大多数官员都是打着借机讨好苏相的目的而来,如今晚宴还未开始苏相却不在了。一时唏嘘、叹息声此起彼伏,先前热闹的氛围也渐渐散了,只有戏子们还在台上呕哑嘲哳地唱着,无动于衷,兢兢业业。
烦躁涌上心头,不欲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谢唯黎打发了福禄在大厅伺候,自己借口去补充些茶点离开了,一直关注着小妹的谢韫紧随其后。
“唯黎,皇上可是因为秀妃娘娘才……”瞧清她的脸色,话音戛然而止,谢唯黎的目光始终含着浅淡的笑意,但笑容却苍白而虚幻,让谢韫心中一紧,犹豫再三,还是低低问道:“小妹,是不是秀妃娘娘与妹夫的关系不似大家说的那样好?”
来自亲人的问话,谢唯黎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若只是单纯的绣绣出事,早在F栎来请时苏瑾彦就走了。拖到现在才离去,各种缘由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内心交错复杂,幽幽笑道:“哥哥多虑了。。”
“小丫头单纯不懂事,自然是被人利用都不自知。”一道苍老劲道的声线突然插入,带着明显的不满与冷嗤,谢唯黎表情一滞,下意识驻足看向谢韫,两人均没有说话。
无人应和,谢迁背着手,自顾自道:“黎儿是正经丫头,不会干那种下作的事情。但有些人心思就不那么单纯了。身为人妇却不守妇道,整日打着乱七八糟的幌子勾引别家丈夫,真是不知廉耻!”
“爹,你跟黎儿说这些做什么……”谢韫有些微词,似乎不满谢迁在谢唯黎面前口无遮拦。
谢迁瞪着双眼,怒视挥袖道:“怎么,你还不许爹说!再瞒下去难道黎儿就会过的好么!”
话说的不清不楚,若不是之前有心理准备,谢唯黎定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从亲爹口中听出对林菀含沙射影的影射,也没觉得有何惊讶。
“爹,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不就是有人污蔑夫君与莞妃私会宫中的事么,这些夫君都同我说过,都是子虚乌有。”
惊讶地看向谢唯黎,谢迁继而怒道:“他还有脸告诉你这些。我顾及你的面子在朝堂上留他三分薄面,他倒好意思跟你提这些,那他有没有说自己打压弹劾莞妃的大臣?”
自然是没有。事情得到亲爹的确认,谢唯黎已不知道该如何表示。
眸光流转,她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认真道:“都说过。夫君对我很好,不曾瞒我分毫。”
这个结果令谢迁父子俩着实错愕了一把。根本没想过谢唯黎会说谎,以为苏瑾彦真的坦诚相待,谢韫仿佛整个人都轻松多了,连笑容都明显几分,带了些许动人与欣慰。
他揉揉谢唯黎的发髻,语气欢快:“大哥早就跟爹说过,纵然政见不一,妹夫也不是那种行为不检点的人。苏相是君子,也是真心疼小妹,关于他与莞妃的流言蜚语都是有心人故意造谣。想想也知道,就算苏相与莞妃要幽会也不可能放着曜雪宫不去,而在秀妃娘娘的延绣宫附近。”
谢唯黎心中咯噔一下,沉入谷底。谢韫不知道,谢唯黎第一次目睹苏瑾彦与林菀幽会,就是在延绣宫旁的小花园。
谢韫这话,无疑是佐证了她最坏的猜测,苏瑾彦原来真的一直在和林菀幽会。
“这还差不多。”谢迁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嘟囔两句,想想还是不解气,补充交代道:“但你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富六说他已经在相府与你相认,苏瑾彦就算待你再好那也是外人。别说这份喜爱能维持多久,在政治利益面前,再坚固的感情都是纸墙,一捅就破。你警醒些,多长几个心眼,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就告诉富六,爹给你做主。”
说到这份上,谢唯黎几乎不想再接口。苏瑾彦不忠,谢迁难道就是真心想为她做主么?爹安排进相府的人不止富六,可他却只提富六,显然是知晓他们之前有过交情。那其他人呢?他们留下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不怀疑爹说话的真心,但有些事,不是光有真心够的。
“我都知道。劳爹费心了。”累极,不想再纠结此事,谢唯黎轻笑转移话题:“林老将军还没到呢?待会他来了,爹您可要多多担待些,听人说他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今夫君都不如他这样风光。”
提起朝中劲敌,本以为谢迁会怒气横生抱怨不知,却不想他竟摸着胡子,笑的高深莫测:“幺儿不知,事物不能光看表象。一时得势又如何?盛极必衰的道理,有些人只有摔得头破血流后才会明白。”
谢迁拍拍谢唯黎的肩膀:“说了这会话也没好好看看风景。黎儿忙,前头还有宾客要招待,还是快回去吧,爹和你大哥随便逛逛就回,久仰相府大名,竟还真从未仔细进来逛过。”
谢唯黎不好拒绝,且苏瑾彦不在,总让福禄伺候也礼数不周,无奈之下转身离去,只叫了两个识路的丫鬟跟着。
如苏瑾彦所料,林毅果然没来相府。谢唯黎却不知这些,以为林毅只是单纯的脱不开身,命人登记好收了贺礼,便继续招待厅上的其他宾客。
白日时盛大恢宏,到了夜晚却多了清冷稀疏的味道。许是人心境变了,连带着看着来往宾客都多了敷衍的意味。
“茶果不够,可欣你让人再去添一些,还有方才说要送给方夫人家小姐的那只珠花,前两天被我收进箱子里了,可悦你去帮我……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可悦你去趟厨房,让厨子添道甜品上来。”
裙裾摇摆,无忧跟着谢唯黎消失在宴厅上。
……
“小的参加老爷。”
假山后立着两道人影,一站一跪,均背着光,只能依稀辨别轮廓,跪着的人身着相府最普通仆人的服装,站着的身材微胖,有些发福,他开口,声音沧桑而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