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毫无防备的睡颜,谢唯黎脑中闪过“安详”两字。
长长的眉睫如月似刀,弯弯地翘着,那双主宰万事的凤目悄然闭着,像闭合的星辰将深邃掩藏,薄唇自然地勾起,侧脸映着微光、迎着微风,偶尔撩起的几缕发丝轻抚过脸颊――一切看起来如此纯情,俊雅又祥和,美的惊心动魄。
只有极少的时候,文殊辰才会与“无害”这个词联系在一起,或许此刻就算在里头吧。
他应该是累极,方才的吵闹声和外人闯入都无法将其从睡梦中拉出,谢唯黎下意识软了心肠,放慢放轻了脚步。
在白祁见惯文殊辰穿得花里胡俏华贵张扬,看他着一片色的衣袍竟也有别的公子哥说不出的韵味,紫色衬邪,与他周身似邪非邪,慵懒散漫的调调融为一体,竟也和谐。
妖冶的男子大多女气,他倒好,长了双比女人还好看的双睫毛,又长又翘,惹人艳羡。
离得近,又在沉睡,正好方便谢唯黎仔细打量,他和苏瑾彦不同,苏瑾彦睡着时依然寻得出白日接客带人那种贵气与疏离感,而他,则恰恰相反,无害纯洁,让人无法拒绝地想靠近亲近。
脑中有光华一闪而过,曾几何时,她也曾以这样的姿势端详过谁的容颜,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太强烈,却快到无法抓住。
伸出手指颤动,触碰到近在咫尺如小刷子般浓密的睫毛,细腻轻柔的感觉自指尖滑过,带起电流直击大脑。
她赶紧直起身子,欲将手抽离。
手被人牢牢地握住。
“小黎子,怎么摸完占了便宜就想走?”凤目睁开,似笑非笑,一片清明。
不知何时,他已经醒来,却按捺不动,任她动作。
谢唯黎恼羞成怒,用力将手腕抽回,揉着腕子,瞪他一眼:“既醒了还装睡,功夫高了不起是么?就知道诓我。”
目光下移,不期然落在桌上摊开的大纸上,愣住。
纸张上绘制的山丘城镇栩栩如生,到处布满密密麻麻的线路和标记,并没有任何明确地点标注。
普通人或许看的一头雾水,但对于阅兵书无数的谢唯黎,这是什么,心中一清二楚。
南梁、白祁的边界兵防布阵图。
两国不是议和了么?又不打仗,文殊辰研究兵防图做什么?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闯入我的房中,还对‘睡’中的我动手动脚。”
“怎么,今日什么风竟能把你吹到我这来?看来改日我得请人多做法,让老天爷天天都刮这风。”调笑的话轻快又随意,文殊辰显然是高兴的,边说边将桌上的折子和纸图尽数收好,图景被盖,谢唯黎才回过神,心理记挂着刚才看到的东西,却没听清方才文殊辰说了什么,只能哼哼两声装作知道。
她的不反驳让文殊辰颇为意外,心道这丫头今儿定心理有事藏着,不然怎么接二连三地表现反常,依她平日的性子,早就出言讽刺,哪会到现在还忍着。
脑中转了不知多少回路,他敛了调笑之色,正经道:“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丫鬟们伺候不好?还是熙儿又去烦你了?”
提起文熙,谢唯黎才想起此行主要目的,真是险些就忘了,这鬼记性。
“对!文熙让我将这个交给你。”一拍脑袋,从袖中取出那簿子,递上。
文殊辰挑眉,接过随意翻看两眼,阖上:“熙儿这小子真是了不得,我吩咐他交来,他就吩咐别人交来,功课不见涨,打折扣的本领到厉害,看来上次罚的还不够啊。”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你坐着呀,那水壶里的茶寒性,你别喝,要喝喝我这壶。”
谢唯黎依言坐下,却没拿他放在桌边的水壶,道:“你好意思说文熙,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一个当人哥哥的居然教小孩子去偷东西,这不是把人往怀里带么?要我说文熙是好样的,虽然脾气傲了些,至少在你的□□下能保持秉性不坏,真难得。”
什么叫在我的□□下,文殊辰失笑,说的好像他多不堪似的。再说关于尚书大人的案件,他只是想用最快速高效的方法解决罢了,让文熙去偷账簿,当然前提是明晰文熙的善恶观,又不是什么东西什么人都鼓励文熙去偷……好吧……他承认是自己偷懒不愿折腾才走这条便捷道路的。
起身,寻了干净的杯子,为谢唯黎倒上水送到手边:“我最近有些忙,没时间去看你,但听人说你总爱窝在房里不出来。久居室内对身体不好,外头虽有些冷,但只要做好保暖措施,偶尔出来活动活动还是有利健康的。”
“你现在怀孕,适度锻炼对胎儿也有好好处。”
“说别人那么利索,”谢唯黎将杯子握在手心,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很舒服:“我听文熙说你这些日子忙朝政连休息的时间都极少,刚刚我进来你也在打瞌睡。”
文殊辰抬头瞧他,目光意外又惊讶,温柔地可以掐出水。
谢唯黎没注意到,自顾自说:“你们这些男人啊,有野心有抱负,有能力有胆量,但也要学会平衡适度,若把身体弄垮了功亏一篑,看你上哪里哭去。”
明明在挨训,文殊辰心里却异常开心,恩,说乐开了花更为合适。喜悦溢出唇瓣,化作微笑,笑容越来越大,目光灼灼。
谢唯黎不说了,盯着他道:“你……没事吧?”有人被骂还笑的这么开心的么?
“没事,你刚刚说哪,继续说。”
谢唯黎的眼神瞬间转为震惊,瞧着他像瞧怪物般,倾身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喃喃:“没发烧啊……”那怎么跟得失心疯似的。
文殊辰咳嗽两声,终于收敛了些:“好了,好了,不闹了,言归正传,这簿子你没向别人提起吧?”
到底是谁在闹,谢唯黎腹诽一句,道:“没有,文熙给我后我便一直贴身放着,连无忧也不知道。”
想了想又补了句:“我也未曾看过。”
文殊辰点点头,又将簿子翻出来扫了几页:“经你的手拿来也好,省的他们想太多。”
“你想查办这位尚书大人?”谢唯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文殊辰没有立刻回答,抬眉瞧她片刻才缓缓道:“暂时不会动。”
手一抬,簿子落在奏折堆之上:“有些人就像烈犬,只有拿着绳子束缚住才肯乖乖办事。”又随手抽出本折子,提笔而动。
谢唯黎恍然。
别国政事,不好议论,她笑笑没说话。
殿里立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谢唯黎放下杯子,站起身,想告辞目光却恰好跃过文殊辰的肩头落在背后的墙面上。
“御书房内殿挂了副山水画,皇兄宝贵的很轻易不让人碰。”文熙的声音立时浮现在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