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黑暗里,辗转反侧。
一会觉得文殊辰是有什么大动作要做,一会又觉得或许人家只是拿出来随手翻看并无特别意义,图象在脑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谢唯黎忍不住伸手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暗道自己杞人忧天想太多。
人在专注想事情时,注意力总会被分散,直观表现为:对周遭环境敏感度下降。
直到外头传来刀剑相向的打斗声和无忧遥远的惊叫呼喊,谢唯黎才回过神,立马翻身坐起。
怎么回事?
“啪!”仿佛回应她的惊觉,紧闭的窗门被人大力推开。
谢唯黎下意识地下床,扯过外袍挡在小腹前,却见一人浑身是血地怒瞪着室内,双手扒在窗台似要发力跃进,来不及惊吓,血腥的画面顷刻消失,那人别人从后斩杀,扶着窗台缓缓倒下,留下两个血红的手印。
冰冷的感觉霎时从脚心直窜上头顶,不是没见过死人和血迹,她也曾亲手斩杀过人,却没有哪次像今夜这般让人寒颤,隐隐作呕。
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进,肠胃一阵抽搐,却听“咣!”一声,另一侧的窗户也被人用剑劈开,身后凛冽的冷风卷起杀气与寒意,凉飕飕地窜上背脊,脑中连续发出躲避的指令,奈何身体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干呕起来。
完了,关键时刻孕吐,真是要硬生生挨上一刀。
“夫!……”
“黎丫头!”
“啪!噗……”钝物倒地的闷哼。
耳中传来两道不同的声音,一个低沉一个高亢,自然而然,后者强势地掩盖住前者,谢唯黎顾不上抬头,感觉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待反应过来,双肩一沉,好闻的熏香窜入鼻尖,消散了血腥味的荼毒。
“你没事吧?”不好去抱她,文殊辰只能抚着背脊帮忙顺气,口吻难得正经认真,隐约带了些急切。
呼吸微乱,衣衫微乱,想是情急之下来不及整理匆匆跑来。
作呕的感觉好些了,谢唯黎直起腰身,扯出个苍白的笑容正要说话,视线却越过他宽阔的肩头看到身后,脸色乍变:“文殊辰!后面!”
两个黑衣人不知何时跃入房中,一左一右朝文殊辰袭来,一个攻其头顶,一个攻其下盘,弯刀森冷,刀面影射出幽冷的月光如鬼魅冷笑,凉入骨髓。
近战,文殊辰以一敌二自然无碍,若是平常,大可以抱着人闪开就好。
但考虑到谢唯黎此刻见不得血腥,受不得刺激,顾不得太多,文殊辰抱着她一个侧身旋转,堪堪躲开右侧的刀锋,伸手捂住她的双眼,温柔:“黎丫头,不要看。”
“什么!”话音方落,世界陷入漆黑,大掌暖和的温度透过眼脸传递下来。
另一刺客的刀锋距离不过三尺,文殊辰从容地自袖中滑出三枚圆石,这样的角度,就算抱着谢唯黎不闪不躲他也能毫发无损,然而,石子夹于指尖的瞬间,他停住了动作。
邪魅的笑容凤眸中闪过,文殊辰紧抱着怀里的人微微一带,竟放弃反抗,生生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刺客尖锐的弯刀下!
只听“噗!”一声,刀锋插入肉体的撕裂感,紧接着是男人的闷哼,石子落地,弯刀坠地发出金属清脆的声响。
“文殊辰,你受伤了?”黑暗中,听觉异常敏锐,况且两人前胸贴后背,胸腔的震感明显传递过来,谢唯黎脑中金光闪过,唰地拉下覆在双眼上的手,转身。
结结实实的拥抱,温润的唇自嘴角滑过,一路擦到耳根。
她却顾不上那些,双手所触之地,一片腻滑。
血,全是血。
透过雪白的里衣渗出紫色的外袍,晕染上大块深色的印记,触目惊心。
“来人啊!护驾!”
“小童!救驾!”
“嘘,无甚大碍,只是皮肉之伤而已。”嘴忽地被捂住,文殊辰几乎将全身的重量依靠在她身上,额抵着额,伸出根指头压在她的唇瓣上:“不要伸张。”
声音略带沙哑,谢唯黎却以为他伤到了要害,所以说话语气飘忽,更加急切,抵着身后的柱子,支撑着他的身体,心急如焚,关切展露无遗。
“皇上!”终于有人闯了进来,是小童的声音。
见到这一幕,小童先是当机三秒,反应过来赶紧飞身上前接过文殊辰,将他的臂膀搭过肩头,扶上床靠着。
外头还传来隐隐的打斗声,声音越来越小,接二连三的侍卫和丫鬟冲了进来,见到里面狼藉一片,文殊辰受伤流血也不吵闹,收拾的收拾,喊太医的喊太医,封锁消息的封锁消息,无需人吩咐,自发地做好善后工作。
太医很快赶到,欲将闲杂人等请出房中给文殊辰包扎伤口,谢唯黎却坚持留下,文殊辰劝了两次无用便也随她。
“麻烦姑娘帮皇上脱下外套,容下官查看伤口。”太医不知谢唯黎身份,以为是关系较好的下属丫鬟,只以姑娘相称。
谢唯黎也不解释,毕竟文殊辰是因自己受伤,主动上前解了他的衣带和盘口,又绕到身后脱下双袖。
待脱到伤口处时,因凝结的血块和衣服粘在了一处,虽然还未完全凝结,但撕扯起来难免牵动伤口崩裂,又有鲜血絮絮流出,文殊辰还没吭声,谢唯黎先吓到起,盯着那足足三寸长的伤口吸了口气,手抖,停在那处不敢再动。
“要不,还是拿把刀子来把这剪了,再有温水泡软了揭下来吧?”
文殊辰明白她的心思,是怕他疼。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自是常事,况且他当时迎刀时特意避开了要害,所以这伤口看着狰狞其实不过空有其表并不危险。
可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一刀换一个心疼,怎么想都是回本盈利的买卖。
心理早乐开来花,面上却要装的无辜,文殊辰反手过来想握她的手,被打开:“你别动,待会用牵到伤口了。”
“没关系,你直接撕下来,我没你说的那么娇弱。”隐隐作笑。
谢唯黎固执道:“不行!流了好多血还说不严重!你别动,我去拿剪子来。”
说完翻身下床,真去桌上寻剪子。
露个伤口还这么唧唧歪歪,往常比这严重的多的伤口都撕过,也没见皇上这么讲究啊,况且都是待过军营的男人,这点小伤算什么,太医看不下去了,摸摸胡子就要去拦谢唯黎,却被文殊辰一记清咳唤回了注意力。
双目对视,一道凛冽又深邃的眼神透过眼睛直击大脑,瞬间将不开窍的某人打通任督二脉,太医恍然,瘪瘪嘴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番折腾,从清洗到上药包扎,谢唯黎全程都在太医的指导下亲自完成,连送药方煎药这等医仆干的活也被太医“暗示”性地转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