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入非非
她抬头看徐韶,徐韶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些甚么来。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接过颜舜华手中托盘,端去桌上放着。这一路上,颜舜华唯恐又生了甚么变故,只要一住店,除开睡觉的时候,必不会一个人待在房里。
徐韶晓得这个因由,并未说甚么。只是觉着那个瘦弱的人儿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着实叫人忍不住要去怜惜。他只是尽量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是以这一路上过来甚是太平,倒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土匪骗子强盗了。
待得徐韶手下的小厮们将漱口用的青盐茶水巾帕漱盂送上来,两个人漱口后,又洗了脸,徐韶才和颜舜华说话:“怎地今日要起得格外早些?”
颜舜华默了默,不晓得要说些甚么,便随意道:“大底是近乡情怯罢?”
徐韶抿了抿唇:“近乡情怯?我可记得你是在顺天府出生、长大的,松江府还是头一次来。许是,近亲情怯?”
近亲情切,四个字,便道尽了颜舜华心中的挣扎和彷徨。此前种种,她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但又怕变成现实,是以才在即将见到颜尚书书前有些不安。
但,该来的,迟早会来。就如同昨日已然出现的韦德。曾经的她,为了活着,为了不让自己的身子被不喜欢的人得了去,她用了许多黑心的手段,耍了许多阴暗的心机,她甚至还杀过人。她原本不想的,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善待她,所有人都像是豺狼虎豹一般觊觎着她,恨不得立马就让她臣服在他们身下,恨不得用践踏一个女子的方式来显示他们作为男人的英伟。
那个时候她的逆境无人晓得,她的愤怒无人当回事,他们甚至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只是觉得这个工具不大听话,竟然不乖乖地让他们发泄身上的yu火。那样的颜舜华激起了他们的征服欲,颜舜华越是冷漠清高他们就越想摧毁她将她变成毫无反抗力的弱者,颜舜华越是不让他们得手,他们想要摧毁颜舜华的愿望就越发强烈。在他们眼中,真正值得平等对待的,只有男人。而女人,只是生孩子、只是让他们消遣的玩物。
眼前徐韶虽然清傲疏离,但那双眼睛是干净的,没有过多的欲求。颜舜华在说话时直视着徐韶,徐韶回望着她。分明只是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儿,却叫颜舜华很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并未卑微地垂下头,而是自然而然地直视着他。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有鼻子眼睛耳朵,一样的有手有脚。她如何能让自己在人前落于下风?
就如同,往日那些人想要征服她想要将她推入被他们蹂/躏的深渊之时,她虽然觉得不能,但还是找准时机要么设计让他们被官府抓住,要么就一刀或者一剪子抹了他们的脖子。
眼下颜舜华思绪万千,往日那魔鬼一般的自己、那杀伐决断的甚至杀人不眨眼的自己,那见不得光的过往,皆在昨日看到韦德之后侵袭着她。但这些见不得光的过往,在此时再怎么侵扰着她的心绪,也只是过往。
她还有将来。颜舜华为不可见地呼出一口气,在徐韶说出那句“近亲情怯”之后,嘴角微微地浮起一个笑来:“我有甚可怯的?还有三五天就该到梅溪镇了,就要见到爹和弟弟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呢。”
她从地狱中挣扎出来,就要回到家中,有甚可怯的?
徐韶看着颜舜华唇边薄的笑,想要用手将她的眼睛她的嘴巴遮住,想要告诉她不要这么笑不要露出这么悲凉的眼神,想要弄清楚到底经历了甚么才让她有了如今能露出这个明明笑着却让人觉得她在伤心甚至是绝望的表情。
但是,他此时并不能这般做。如若贸然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只怕眼前的人会更伤心。
徐韶将小厮冲泡好送上来的茶倒了两杯,将一杯放在颜舜华的面前,微勾唇角:“请。”
颜舜华平复了心绪,自喝茶不语,尔后方才和徐韶一道儿吃些早点。徐韶此时见颜舜华一时间不说话了,便觉着应该说些什么,但又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便开始用早膳。
待得二人吃得差不多时,颜舜华用巾帕擦了嘴,又喝了茶,方才对着徐韶点头笑道:“越是离家里近了就越怕出变故,一路上劳烦徐公子了。我要是有甚不当之处,还望徐公子多担待。”
徐韶扶额,这……五十四遍了。。。
徐韶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在椅子上一坐,也是一道颇为亮丽颇为赏心悦目的风景线。他的腰板儿直直地,脖颈细细白白的,清冷的眉目间此时带了些温和。他微微抿唇:“无须见外。再歇息会子,就上路罢。”
在徐韶心里,他自己的神情应当时特别温和的,要是他的那些小厮见到他这么温和的模样,只怕都要喊天上下了红雨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但是,看在颜舜华的眼里,就有些过于疏淡,心中就揣摩着,或许徐韶并不喜她。这般一揣度,心里就不大是滋味儿,连带着这婚事也都不愿意了。别人不喜她,她何必巴巴地贴上去。
然而眼下颜舜华确然也不好说得甚么,只微微勾唇:“上路?上哪个路?阳关道还是黄泉路?”
徐韶有些不解了,怎地又成了这般的局面?他神色一凝,正色道:“自然是回家路。”
颜舜华晓得自家言语有些过于锋利不大适宜,也不晓得适才如何就吐出了那句常人都要恼的话,于是又整了整神色,和徐韶笑道:“我不大会说话,徐公子莫怪。”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当儿,那边儿搂着娇妻的韦德早上起来腿间就支起了一个小帐篷。于是他又将白丹桂闹醒,一张嘴儿堵住了白丹桂的怒火,使出手段弄得白丹桂上气不接下起,两个人又纠缠在一处来了一发。白丹桂经了韦德这般一弄,又浑身乏力地睡将过去。
这厢韦德却是神清气爽地起来穿戴好,有将身上的衣裳整了整,方才出得门去。恰巧他看到颜舜华和徐韶两个人出了厢房从这边走来,他瞧见了颜舜华的容貌,将将在白丹桂身上消了的火儿又起来了。好在现下天气转凉,他身上穿得多不说还宽松,是以才看不大出来。
他双脚并在一处蹭了蹭,想起自家举人的身份,便挺直脊背,做出个温文尔雅的模样走出来,装作不经意碰到颜舜华和徐韶二人的模样,在二人跟前儿唱了个肥诺道:“韦某是梅溪镇的举人,今日就要回梅溪镇。听闻二位是要前往梅溪镇的,莫若结个伴同行?韦某虽刚回梅溪镇不久,对梅溪镇的风土人情倒是知道一些,若是二位不嫌弃,可让韦某一一说来。”
俗话说得好,入乡就要随俗。风土人情甚么的,多知道些总是有好处的。韦德就是看准了这点才跳将出来说这话的。且他说话时的态度不卑不亢,果真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儒雅书生。若是一般的小姐见了他,只瞧那张俊秀的脸蛋儿就要着迷,就如白丹桂一般迟早要拿身家来贴他。再则,韦德一开始就点名自己是梅溪镇的举人,为的就是要用举人这个名头闪瞎颜舜华的双眼。
韦德一边厢说着话,心里暗暗说的却是:“她若晓得了我是个举人,就该晓得我身份尊贵,只怕还不用我勾搭,就该千方百计地自己送上门来叫我受用。”
他只要一想起颜舜华如何求他要她如何像白丹桂一般被他弄得浑身酥软满口娇吟求饶,心中就好不高兴。要真是如此,这个女子可是一个尤物,他自然不会放过,自然要尽情尽兴。她越是求饶,他就越是兴奋,他喜欢听女子娇娇弱弱地说不要的声音。只有那样,才能显得他有能力,才能显得他高高在上。
颜舜华听见韦德的这个话,就晓得韦德心里有些甚么龌龊的思想。她暗暗压抑住愤怒,微微吐了口浊气,冷冷清清的眼神儿在韦德的身上停了那么一瞬,看在韦德的眼里,那冷漠的眼神儿就成了盈盈秋水,含情脉脉得不要太明显!
他只觉得颜舜华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像是对他露出个风华绝代的笑来。实际上,颜舜华则是讥嘲地一笑,并未打算搭理他。徐韶听见韦德的这句话,只当做没听到过。他原本性子孤高,常日里打交道的,也只是和他志同道合兴味相投的几个文人雅士和性子直爽的武官。但凡是他看不上的人,他是连话儿也不愿和他们说的。
是以眼下,徐韶看到这个自报身份的破烂举人,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并不想搭理。但见他又将目光投向颜舜华,心中更是不悦,一道冰寒的眸光便直投在韦德身上。这道冰寒的骇人的目光看在韦德眼里,也叫他被震了一震,觉得有些阴冷害怕。但他只当是徐韶在嫉妒他,嫉妒他考中了举人。
韦德正等着徐韶和颜舜华来巴结他,徐韶却是像没看到他一般,神情自然地一手抓到颜舜华的柔胰,目空一切地走过,韦德什么的,都是那渣滓,分分钟都不能够叫他注目。
因着韦德看到颜舜华那和孙艳娘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儿就起了要勾搭她的心思,是以眼下见徐韶的手抓着颜舜华的手,就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动了,好不愤怒。他双眼阴狠冷厉地看着的那二人交握的手,往走廊里吐了口唾沫,呸了一声,方才恨恨地进门去。
“他们绝对是因为自身身份卑微而自惭形秽,所以连话儿都不敢说,绝对是这样。现在我是举人了,大家都上赶着巴结我呢!哼,那个小娘子,自惭形秽些也好,只有她自惭形秽了,待她落到我的手中才会听话,才会心甘情愿地享受这我带给她的鱼水之欢!”一想到这里,韦德那扭曲的俊脸又放松下来,性情越发愉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讨厌韦德的举手~
写得最顺的就是韦德,一到男主的戏份就卡,啊蒋快泪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