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相见时难(一)
穆修白抬头,往城墙上看,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送回承虬宫了。他现在只想进城,他只想看见李u城。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总有人会出现,到他身前来,告诉他他还没有到绝路。穆修白简直想象不到他为什么会对这个人这样依赖。
两个小兵远远地一路将穆修白和红莲引着,引到一处岔路口,便将两人分开了。穆修白见红莲的情绪还有些不稳定,便道:“我们两人能暂且在一块么?”
守卫的面上蒙着厚厚的白布,拿刀往两人中间一示意,叫他们别磨叽。
红莲道:“小哥,城里还是安全的。你就听他们的吧。我没事。”
穆修白便也拖着步子跟着人走,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红莲一路被带过拐角,不见了。
u城只是在堂上坐着,上下打量着穆修白。穆修白这几日一直走山路,跋涉艰难,身上的短装残破不堪,又是冬日畏寒,只把自己往厚了裹起来,完全看不出衣服本身的样子。
李u城一边打量一边道:“你穿的什么?”
穆修白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只道:“衣服。”
“我让凛冬买了几身衣裳给你,你去换了。前两天见你你还没这么狼狈。”
穆修白低头看看自己,他确实狼狈得很。他本来准备了几身衣服,现在也只剩下了这一身。叫李u城这么说出来,他觉得十分窘迫。
李u城继续道:“我以为你要死在城外了……城外是什么情状?”
穆修白很快地回道:“死光了,如你所知。”
“你怎么没死?”
“我没在村里住着。我和红莲都没病,你放心。”
“这无关信与不信。你们在独立的院子里住上七天,也就会放你们出去了。”
穆修白知道这是隔离是必须的,于是转了话题道:“这次的瘟疫你知道如何医治了么?”
“不知道。”
穆修白喃喃地重复道:“不知道?”
“对,莫非你知道?”
“不是……我以为……”
“以为我就应该什么病都能治?”
“没有……”
“这次瘟疫当属伤寒,和往日我医治过的伤寒又大不相同,人自发病,若不及医治,少则三四日,多则六七日即死。何种方剂有效用尚未明了。我不过在城里发一些强身健体的汤药,叫他们更易于抵御瘟疫。”
原来连李u城也觉得束手无策么。
“那你知道多少?”
“我也正要问你,你知道多少,你在城外待了那么久,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这次瘟疫的祸源大概是鼠类,还有……鼠蚤。但是我讲的未必正确。”
李u城摸摸下巴,看着穆修白道:“你接着说。”
“这病很容易过人,所以隔离确实是必要的。听说城里已经在隔离了。”
李u城道:“是。我料这病极易染上,又不知是如何染上,便让太守下令将病人与生人隔开。”
“还听说让人将病死的尸骸烧了?”
“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这里的一个巫医想出来的。说是烧瘟神。我虽然不研习巫术,但以为病者体邪,触则染病,应当远离;而病死者极邪,烧了未必不好。”
穆修白心道原来是歪打正着,又睁眼说瞎话道:“城外确实见人触死者而染病的。烧了尸体很有必要。”
又道:“你把脉的时候务必小心,如果没有必要,不把脉更好。如果对方是重病的人,尽量不要接触。我听说,这病隔空都能染上,而且容易从口鼻染上,你以后替人看病,记得在面上蒙几层厚布。”
“当真?从口鼻染上……你从何处得知。”
穆修白道:“当真。”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防着总是好事。”
又道:“病人染病至死只有几日。我猜想这病的药应该很难找,还请以防止蔓延为重,少花些时间在制药上。”
李u城道:“医家至高在于‘不治已病,而治未病’。你说的不错。”
穆修白听李u城这么夸他,似有鼓励的意思,继续又道:“还有要把……瘟邪之气洗去。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可以除这邪气的。”
“怎么说?”
穆修白道:“我这里有一些。不过你照我说的做就好了,把灶台里的灰烬泡出水来,和油脂放在一块儿煮一会。”
“管用么?”
“还可以。其实就是起胰子的用途,不过比胰子便宜些,可以大范围地使用。我再试试做些其他的东西,你要是信我,就帮我找一些材料。”
“这东西叫什么?”
穆修白想了想,道:“你随便起个名字吧。”
李u城道:“绮春不在这里。你可别难为我。”
穆修白弯了嘴角,一会儿才道:“那你和他们说是神药罢…”
李u城笑了声,听起来心情不错。
“……你要什么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