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相见时难(二)
穆修白的禁足被解除了,但是依然住在这个院子里。
李u城每日过来,问他一些瘟疫方面的事,也看看他的进度。李u城也只让他在院子里呆着,捣鼓他所说的能察细微的工具,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方子。
水玉也被送来了。穆修白打磨水玉,测出焦点,用纸画光路。忙活了大半日,才发现显微镜比他想象中的难制造,遇到了一些难以克服的阻碍。计划便一时废弛不行。
穆修白往皂液里放了些盐,可以化稠为固。这东西最后还是被称作了皂角,是借来的名字,制成豆角的形状供使用。
穆修白平日也不会去找李u城,他有话都会等李u城来寻自己的时候一并讲了。
可是李u城确实有三日没有来这里了。
穆修白很少出去,他每天都会问这里的守卫道:“外面怎么样了?”
守卫便会告诉他,近来有多少人染病了,又死了多少人,粮价是涨了还是跌了。
穆修白本来照着李u城的意思又制成了一瓦罐的漂□□,迟迟不见人过来,便想着不如替人送去。便将头发绾得一丝不苟,又用布将自己的半脸都蒙上了,准备出去。
跨出院子的时候,照旧问守卫道:“近来外面什么情状?”
守卫道:“近来死的人少了些。”
“粮价平稳了些,大概是吃的人少了。
又见穆修白一副出门的样子,问:“大人去哪里?”
“去找语谰池主人。只知道在这院落近处,不知道要怎么走。”
“大人往东边直走百步,向右拐,便见太守府。府边上的院落便是。”
“谢过前辈。”
便又将身上的衣服掸了掸,李u城替他买的都是些深衣制的衣物,不比短打方便。穆修白这几个月来都被短打惯得,穿了深衣倒觉得有些行动不便。左右整了整衣服,又将一瓦罐漂□□抱好了,往东面去了。
院门紧锁。
穆修白把面上的布摘了,再整了整衣襟。便叩了三声门。
无人应答。
穆修白便想着莫非是出去了。怕人没有听到,又叩三声,自报家门道:“穆修白求见。”
依旧没有应门的。
穆修白好容易出一回门,不想就这么回去,又心料人可能真的不在。决定再叫最后一回,无人便回去。
正准备抬手时,门却开了。是凛冬。
错银的白色面具,一袭白色的医者服。在红门微微开口处,整个人透亮地映入穆修白眼帘。
凛冬的面上惯常是没什么表情的。但是穆修白却似乎不寻常地看出了些哀愁的意味。
穆修白道:“敢问……”
凛冬很快道:“不在。公子回罢。”便要关门。
穆修白眼疾手快扶住门,使了力气顶着。凛冬也下了力气去阖门。凛冬下力气就是真下力气,穆修白全靠了内力扛着。两人一时僵持。
穆修白一边费力地道:“所以……他去哪里了?”
凛冬发觉硬关门不行,方才回道:“主人出诊,凛冬不知主人在何处。”
穆修白心道,李u城出诊你怎么不跟着,越发起疑,只道:“为何在要说不在?”
凛冬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纹丝不动地站着,重复道:“主人不在。
穆修白一时无言。他向来有些怕凛冬,这回却偏偏没有打退堂鼓,还是和人耗着。
却听门里传来一个声音,道:“凛冬,退下罢。”
凛冬眼里的哀伤似乎更深了些,垂下的眸子如同这深深的院落。便慢慢将力气撤去。
穆修白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
门开是“吱呀”一声。
李u城立在院子里,身体半侧着,两手高高地举在脑后,将蒙脸的白布尾稍的结系得更紧了。再将身子侧转回来,面向穆修白,面上只剩下一双眼睛,蚕卧于眼下,端的是目生桃花,雪消冰化。
穆修白向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瓦罐,道:“上回你让我再做一些,我就将余下的材料用了。就这些。”
李u城微微点头,并不出声。
穆修白向李u城走去,大步的。他要把手里的瓦罐给李u城。
李u城却退开了。
穆修白也停住了。
李u城甚至上了屋檐,高高地站着,他的声音低沉地传来。他道:“你退开些,别离我太近。”
穆修白心下一悸。
“我可能染上病了。需要把自己关着,替自己治疗。”
穆修白没有说话,他把漂□□的瓦罐往膝盖上颠了颠,抱得更稳了一些。
然后他才扬起头去看李u城。
李u城看见那个少年的脸颊在寒风里冻得通红,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悲悯还是伤心,他道:“你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