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碉楼前的死亡阵地

让自己安静下来。

赛金星回到了山洞里，很快就让自己安静了下来，自己现在是老大大了。在以往，这个想法即使对于冷静的赛金星来说，也会微微得意一番，但是现在的感觉只有两个字，惊惧。

又惊又惧，这种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也许是半眼龙的态度留给他的感觉。

不是半眼龙对那个灰影惊恐的表现，而是半眼龙对于失去权力之后的无助、茫然和不在乎。

这不对头。

但是现在，他需要召开一次土匪头目的会议，不是要分享权力，而是要向他们通报半眼龙的状况。

“不瞒各位说，”赛金星在心里咬着牙，他知道现在不能有任何犹豫，犹豫意谓死亡，软弱意谓着更加残酷的死亡，“我们山头的这位老大大，身体有病。”

老大大指的是半眼龙。

七个土匪头目都“哦”了一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因此，他去休息了。”赛金星说道，“现在，我是咱们老大大。”

那七人还是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有一人问道。

“是什么病？”

赛金星本来想说是羊癫疯，这种毛病在今天，大家已经知道是一种神经系统的疾病，但是在过去那种缺少科学常识的状态中，羊癫疯被认为是一种身体和心理双重的疾病。

“有些痰气，”赛金星故意用让人精神失常的“痰气”来模糊半眼龙的状态，“刚才你们不也是看到了，他喊着我出去，结果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赛金星的话还没有说完，只看到那七个人又忍不住哦了一声，其中两人还用手指向了赛金星的身后。

赛金星一回头，只见到半眼龙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事儿要糟！

只见半眼龙慢慢地走到赛金星的身后，他微微低了一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某个老财主里的账房，“兄弟，我把我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话一说完，半眼龙转过了头，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赛金星连话都没有接，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直到半眼龙的身影转了个弯，消失在树林里时，他才转了头来，静静地看着其他的土匪头目们。

“你是老大大。”其中一人说道。

“赛金星是咱们的老大大，咱们这次一定要好好干票大的！”

“有了赛金星，家财必万贯，哈哈。”

“我以前就说过，赛金星这相貌像我见过的一位人，我当时都想不起来是谁，现在想明白了。宋太祖赵匡胤啊！刚才这一举一动，啧啧。”

赛金星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真没意思，这帮家伙们真是好没有意思。

“我们准备一下，就要动手了。”

赛金星现在老大大，而且身兼军师一职。他需要考虑到所有的问题。沈河村最强大的武器就是两个。

火炮和箭，他不是很担心火枪。

火绳枪的射击，对于火药和引线的要求都很高，首先枪膛和火药必须同时是干燥的。由硫磺和木炭组成的黑火药中，木炭本身善于吸潮，因此，他认为火绳枪出现哑弹甚至炸膛的机率都是很高的。

至于火炮，保持火炮的火药室的干燥就容易多了，但是保证在火药室里燃烧和爆炸的黑火药的干燥，就是比较困难的。

一句话，凡是使用黑火药的武器，都可能遇上哑火，这是自己这一方面最大的优势。

自己这方面最大的优势，就是敌人武器的短板。

“不行。”赛金星对自己说道，这种把自己的优势建立在敌人武器弱点上的想法，从开始就是错的。

那么就重新复盘。

无论如何，不可能跨河去攻击沈河村。因为这样的话，很可能在第一次进攻之后，就会被挡住——沈河村沿河的西岸建立的房屋，墙壁上都有射击孔；最恐怖的是，两层的石屋民居，从墙壁到屋顶，全部是用石块而砌，砌石的时候，又在石缝里渗入了石灰与糯米水，这种房屋，比当年川陕总督的围墙都要坚固。

赛金星知道，自己的人数与敌人的人数有3比1的优势，但是一旦从大道上跨河而击，就变成了攻城战，一旦自己受伤的人数超过一半，只能撤退，没有办法再打了。

那么唯一的机会只有一个，从北面攻。

北面唯一要防就是碉楼和火炮。

前装滑膛炮的射程足够远，但是碉楼上的炮经过了改装。一年多之前，土匪的围攻沈河村碉楼，大约冲到了一千米之处，受到了第一次炮击，最后的土匪死在距碉楼两百米的地方。

为什么射程能达到一千米，因为有一门火炮没有经过改装；为什么最后一个土匪死在距离碉楼两百米的地方，那是因为其中一门火炮的炮管长度和直径都被缩短和改小，因此形成了一个将近八百米的死亡阵地。

“我的天哪！”赛金星突然觉得一阵说不上来的恐惧，这次的恐惧来自知识，他大概是当时西北地区的各色土匪之中，唯一懂得“算术”，知道如何用数据算出来火炮射程——同时还知道八百米的距离是一个多么令人恐怖的数字。

也就是说，一旦发起冲锋，就要面对这八百米的死亡距离里，敌人的两门火炮可以任何射击，这就非常可怕了。

不过，敌人有张良计，赛金星有陈平谋。

赛金星决定用最冒险，却又是最安全的方法。

分散自己的队伍。他向土匪们解释了应该采取什么方法进攻。

“我们的阵型决定了我们能否攻入到碉楼前面两百米的区域。”赛金星说道，“冲到了这个区域里，我们就有三分之二的人能活着进入沈河村。所以，大家必须明白我安排的阵型，是为了让我们大家都活着。”

赛金星安排一个无比奇异的阵型。在任何一种战争中，这种阵型，看起来都是加速死亡的到来。

“把所有人分成七人一组的小队，每个小组分为三排，前排为三人，中排为两人，后排为三人。”赛金星说道，“每个小组中，每一排的人，两人间的距离在五米以上，前排与中排的距离在十米以上，中排与后排的距离也是如此。缓缓前进，一旦遇到突然射击来的火炮。”

“怎么办？”

“前排的人往中间聚，中排的人往两边散开，后排的人也往两边散，然后，再接着往前冲！”赛金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