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十六
我怒气冲冲下车的时候,王半仙还跟在我身后。薛师傅家住的小区在钱江新区,距离心家总部不远,看着像是什么新建的高级人才公寓,虽然装修颇为现代化,但周围却没什么配套,只有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地拉来十点才下班的社畜,疲惫地拖着步子往小区的方向走。路过其中一个大哥时,我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打啤酒,正在问ai:“一天喝四杯咖啡后再喝六瓶啤酒会死吗?”一分价钱一分货,普通社畜租房用钱,高阶社畜租房用命,以后等ai上岗了,大家就都可以平等地睡大街和躺板板了。“难得咪仔下班早,平时这个点估计她还在公司呢。”比起怒火滔天的我,王半仙却很是悠闲,追着我的步子走进小区,无奈道:“你也别太大火气了,你刚刚看到的新闻都是两年前的新闻了,咪仔那时候在项目组里,未必现在还在,你看,我和她都这么熟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我心中冷笑一声,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回薛岚一叫就来,且帮我的时候满脸心虚了。敢情心家这套房产评估ai的初始研发团队里就有她一份,甚至两年前还堂而皇之地接受了采访,如今却说自己接触不到数据库,这话狗都不信。只是我想不明白,如果想要撇清关系的话,不帮我不就完了吗,又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情来蹚这趟浑水?我实在弄不清楚猫脑壳的脑回路,一头扎进电梯,王半仙帮我按了六,好整以暇问道:“如果咪仔真的和风水先生项目组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我心想还能怎么办,猫把你电视机踹了你难不成就能揍猫吗?撑死了就是把她按在电脑前头让她赶紧把bug修了然后放生,仅此而已。当然,吵架的气势还是要有的,我爸说过,进询问室的时候气场决定一切,我绷住脸,已经做好了门一开就把手机报道怼在人脸上的准备,谁想电梯门一开,猫就守在前头。薛师傅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站在电梯门口,穿着她的格子家居服,见到我们,她只是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刚刚系统崩了,我还没修好,要等我一会儿,不用换鞋了。”说罢她扭头进了屋,我和王半仙跟…
我怒气冲冲下车的时候,王半仙还跟在我身后。
薛师傅家住的小区在钱江新区,距离心家总部不远,看着像是什么新建的高级人才公寓,虽然装修颇为现代化,但周围却没什么配套,只有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地拉来十点才下班的社畜,疲惫地拖着步子往小区的方向走。
路过其中一个大哥时,我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打啤酒,正在问ai:“一天喝四杯咖啡后再喝六瓶啤酒会死吗?”
一分价钱一分货,普通社畜租房用钱,高阶社畜租房用命,以后等ai上岗了,大家就都可以平等地睡大街和躺板板了。
“难得咪仔下班早,平时这个点估计她还在公司呢。”
比起怒火滔天的我,王半仙却很是悠闲,追着我的步子走进小区,无奈道:“你也别太大火气了,你刚刚看到的新闻都是两年前的新闻了,咪仔那时候在项目组里,未必现在还在,你看,我和她都这么熟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
我心中冷笑一声,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回薛岚一叫就来,且帮我的时候满脸心虚了。
敢情心家这套房产评估ai的初始研发团队里就有她一份,甚至两年前还堂而皇之地接受了采访,如今却说自己接触不到数据库,这话狗都不信。
只是我想不明白,如果想要撇清关系的话,不帮我不就完了吗,又为什么还要假装不知情来蹚这趟浑水?
我实在弄不清楚猫脑壳的脑回路,一头扎进电梯,王半仙帮我按了六,好整以暇问道:“如果咪仔真的和风水先生项目组有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我心想还能怎么办,猫把你电视机踹了你难不成就能揍猫吗?撑死了就是把她按在电脑前头让她赶紧把bug修了然后放生,仅此而已。
当然,吵架的气势还是要有的,我爸说过,进询问室的时候气场决定一切,我绷住脸,已经做好了门一开就把手机报道怼在人脸上的准备,谁想电梯门一开,猫就守在前头。
薛师傅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站在电梯门口,穿着她的格子家居服,见到我们,她只是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刚刚系统崩了,我还没修好,要等我一会儿,不用换鞋了。”
说罢她扭头进了屋,我和王半仙跟在后头,一进门就发现,薛师傅的家里干净得像是个样板房,除了门口放着的三双鞋,整个客厅没有一丝生活气息,没有绿植,没有摆件,甚至桌子上连一丝油污都没有。
王半仙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上来就拉人家冰箱,结果里头更是干净得堪比我的支付宝余额,只有可乐和矿泉水,王半仙不由叹气:“看来咪仔又不好好吃饭了,难怪脸上婴儿肥都没了。”
亮着灯的房间里传来有规律的敲击键盘的声音,我循声而去,发现薛师傅整个人团在座椅上,正以一种看上去就会脊柱侧弯的姿势修bug。
“要喝什么可以去冰箱里拿,不过我家恐怕没什么吃的。”
薛师傅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手机更是每隔三秒就亮一下,而她往往匆匆看上一眼注意力就重回电脑,眼看就要把键盘敲出火星子了。
牛马见牛马,谁又不是死人微活?
一想到就算是薛师傅这样的大学霸也是每天初具人形就得拉磨,我心中怒火顿时消了大半,再一转头,发现薛师傅的床头还放着三四瓶褪黑素,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一句“小猫咪又能有什么错?”
我问道:“我就问一句,薛师傅你现在到底在不在风水先生项目组里。”
薛师傅眼也没擡:“如果我说我在呢?”
我脑子一热,险些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而这时薛师傅重重敲下最后一个键,仰头在她的人体力学工程椅上长出了口气,随即转过椅子来看着我:“我现在是风水先生的数据标注员,简单来说就是负责筛选管理输入进风水先生的数据库,这种工作一般来说是外包的,但由于李涛担心被竞品那边渗透,所以丢给了我,同时我还要负责心家的前端维护。”
非要说的话,薛师傅就像个会走路呼吸的ai,无论你给到什么情绪,她的反馈永远都是那个小小的光标,连闪烁频率都不会变。
薛师傅又道:“我大三来心家后不久就进入了李涛的团队,在这篇新闻上网的时候我正在他手下做前端,负责风水先生的前代产品,用来给房产估价,但后头没能做下去,紧跟着风水先生项目组成立,以我的资历做不了核心,于是就给边缘化,负责筛选数据,也因此先前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只能够根据我经手的数据给出推测,尽可能地帮你。”
解释这些时,薛师傅逻辑清楚,言辞平静,就差要给我拉思维导图了。
我过去还从没和人吵过这么理智的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抱着手臂在旁看热闹的王半仙见状笑笑:“咪仔你还是直接说你的苦衷吧,小林可是天生的天刑司命,刚柔并济,在他面前,咪仔你就不用强撑了。”
强撑?
我一愣,心想薛师傅脸上哪里写着这两个字,就听一声轻轻的叹气,薛师傅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其实我从下班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介意我先泡个面再和你们说吗?”
擡头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我还没说出话来,薛师傅已经轻巧地从我身旁钻了过去,去厨房烧水了。
也是直到厨房的灯被打开,我才发现薛师傅家的电磁炉甚至都没插电,油烟机的油槽里干干净净,整个厨房里,显然只有热水壶是常用家电。
明明只是个过来看热闹的路人,但王半仙不愧是王半仙,帮薛师傅撕包装袋挤调料包一气呵成,自然得像是原本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薛师傅也是饿坏了,面饼泡了还没两分钟就开始狼吞虎咽,我看她腮帮子塞的鼓鼓的,终于最后一点火气也没了,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交代清楚我这边也没办法。”
薛师傅一口气将碗里的面吃了大半,随着额上出了层亮晶晶的薄汗,她的脸色好了不少,甚至原先无神的眼睛都重新亮了起来,仿佛重新开机了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轻声说道:“我进不了核心组,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薛师傅的家里太静了,即使她的声音已经低得像是猫哼哼,我还是听清楚了每个字,只是由于太不符合人设了,我还是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王半仙托着腮在旁边中译中:“六亲缘浅,贵人暗弱,恰似明珠蒙尘,龙困浅滩。”
我:“说人话。”
王半仙笑笑:“意思就是,咪仔是个社恐,因为不会搞办公室政治,不合群,所以即使能力再强也进不了核心项目。”
薛师傅垂着眼,用一次性叉子拨弄漂浮在碗里的干香菜,轻声道:“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即使我干活再卖力也没用,只能做一些边缘性工作,还可能要背不应该我背的锅。”
我这时想起她大学时一直在外租房子,有传言说薛师傅是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所以才没法住宿舍,但现在看来,这应该不是原因。
我问道:“你大学时一直不住在学校里……”
薛师傅眼睛垂得更低了:“我没办法过集体生活,因为和别人打交道会浪费我很多精力,加上当时成绩很好,我便想办法说通辅导员和教导主任,让他们同意我住在校外,专心打比赛。”
从大学到工作,我见惯了像个大佬一样来去匆匆的薛师傅,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脸上露出类似于失落的神情,瞬间竟产生了一种让猫独自在家过年的罪恶感,立刻从包里摸出两颗糖递了过去。
薛师傅:“?”
我苦笑道:“我爸妈都有这个习惯,这样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低血糖的小姑娘和一直哭的小朋友才不至于毫无办法……我总带着,但是不敢给,毕竟我不是警察,万一被讹了可没处说理。”
这么一说,一旁的王半仙顿时笑出了声:“我就说吧,生来就是做青天大老爷的命,还会哄人,咪仔你尽管坦白从宽好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