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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薛岚刚进心家的那一年,只有20岁。站在心家那只小鸟logo的下头,薛岚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她知道,公司不是学校,工作也不是比赛,不是只要她专心做好手里工作就能得到成绩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很想一辈子都不和人打交道,只可惜,读书的终点已经到来了。从小到大,她从父母那里学会了该怎么念书,但也仅限于此,家里小小的书房里只有一台老电脑,无尽的书和卷子,还有父母时不时端来的水果。四季轮转,光照从明亮变得昏暗,日子一页页翻过去,他们都说只要上了大学就好了,但从没有人教过她之后怎么走。走进心家刚建成不久的大楼,薛岚穿过一排排的工位走进了组长办公室,里头坐着一个西装笔挺,小鼻子小眼的男人,胸口的工牌上写着李涛,一见了她便笑出了一口白牙。“小薛是吧,简历我看过了,很优秀,你今天先熟悉一下,之后有人带你上手前端的事。”薛岚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对方,只能尽力挤出一个笑脸来,感觉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丝丝缕缕的薄汗。这里的人太多了。薛岚去到工位,坐下,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面前那方再熟悉不过的电脑屏幕上,她能听到远处同事的窃窃私语,咖啡机的声音,打印机的声音,全都混作一团,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唯一的好事是,她要做的事情对她而言并不陌生。早在大学里,她就参与构架过校园网,心家的线上系统也并没有复杂太多,她强迫自己将眼下的一切都当作过去学生会里的工作,然后等她再回过神来时,玻璃幕墙外的太阳早已西斜了。大三那年,虽说薛岚还是个实习生,但是她很快就开始做起了正式工才会做的工作,最初是维护系统,不久后就被调入了新项目,开始接触心家即将花重金开发的人工智能估价模型,学习数据的预处理以及机器学习算法原理。偶尔在老家的父母也打电话来问情况,只是不同于钱安这个日新月异的地方,网红店开不到两个月就要换新,奶茶过一段时间不点就要倒闭,在薛岚的老家铜岭,家楼下的饺子店和铁锅炖轻轻松松便能开到…
薛岚刚进心家的那一年,只有20岁。
站在心家那只小鸟logo的下头,薛岚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她知道,公司不是学校,工作也不是比赛,不是只要她专心做好手里工作就能得到成绩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很想一辈子都不和人打交道,只可惜,读书的终点已经到来了。
从小到大,她从父母那里学会了该怎么念书,但也仅限于此,家里小小的书房里只有一台老电脑,无尽的书和卷子,还有父母时不时端来的水果。
四季轮转,光照从明亮变得昏暗,日子一页页翻过去,他们都说只要上了大学就好了,但从没有人教过她之后怎么走。
走进心家刚建成不久的大楼,薛岚穿过一排排的工位走进了组长办公室,里头坐着一个西装笔挺,小鼻子小眼的男人,胸口的工牌上写着李涛,一见了她便笑出了一口白牙。
“小薛是吧,简历我看过了,很优秀,你今天先熟悉一下,之后有人带你上手前端的事。”
薛岚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对方,只能尽力挤出一个笑脸来,感觉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丝丝缕缕的薄汗。
这里的人太多了。
薛岚去到工位,坐下,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面前那方再熟悉不过的电脑屏幕上,她能听到远处同事的窃窃私语,咖啡机的声音,打印机的声音,全都混作一团,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唯一的好事是,她要做的事情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早在大学里,她就参与构架过校园网,心家的线上系统也并没有复杂太多,她强迫自己将眼下的一切都当作过去学生会里的工作,然后等她再回过神来时,玻璃幕墙外的太阳早已西斜了。
大三那年,虽说薛岚还是个实习生,但是她很快就开始做起了正式工才会做的工作,最初是维护系统,不久后就被调入了新项目,开始接触心家即将花重金开发的人工智能估价模型,学习数据的预处理以及机器学习算法原理。
偶尔在老家的父母也打电话来问情况,只是不同于钱安这个日新月异的地方,网红店开不到两个月就要换新,奶茶过一段时间不点就要倒闭,在薛岚的老家铜岭,家楼下的饺子店和铁锅炖轻轻松松便能开到二十年,她的父母也是一样,这些年来毫无变化,对大城市职场的认知还停留在多年前的那本意林杂志上,在面试时扶起了扫帚就能被面试官录取。
父母问她,实习怎么样,有没有和同事打好关系,在公司里有没有眼力见,在开会时给老板倒茶。
薛岚抓着手机默默地听,她想到昨天开项目会,李涛讲完ppt,有个实习生从第一排一直冲到最后一排给会议室里开了灯。
薛岚想过要开灯吗?
她当然想过的。
早在李涛的ppt讲到倒数第三页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她的心跳加快,视线在李涛,ppt和那个小小的开关之间来回游移,薛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她的双腿在此刻仿佛灌了铅,脑子里的程序乱作一团,警报和光标闪烁不停,回车却始终无法按下去。
“啪。”
最终,在薛岚回过神来时,会议室里已经亮了起来,她还坐在原地,而李涛的目光在她身上划了过去,最终说了一句:“小薛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整理一下,之后发到群里来。”
薛岚忍不住想,如果她去开了灯,事情会变得怎样?
她就可以不用一边做着手头的工作,一边整理会议记录了吗?
人际关系不是一串代码,无序且错乱,很多时候即使敲下了回车也不会给你一个结果,更无法在沙盒里试错,薛岚早在大学时就模糊感觉自己搞不定这个。
薛岚并不是一个执着于内耗的人,只用了几天,她就听不到工位上嘈杂的噪音了,她步入了和过去一样的流程,午休时一个人吃饭,开会时一个人坐角落,这些事她都可以很快习惯,只要不影响到她的工作和工资。
可偏偏,很快薛岚就发现,这样行不通。
被压在她身上的工作越来越多,她就像是一台在角落里独自运转的机器,所有人过来,将任务交给她,扭头离开,从来不管任务是否能够完成,但是却又要在第二天的会上看到结果。
明明只拿着实习工资,但是她却被要求在维护心家线上系统的同时进行新模型的研发,只因她在大学时曾经接触人工智能项目,懂算法也有过实战经验,相比于高薪挖来的算法工程师,她既好用,还便宜。
到了大四时,薛岚已经无法兼顾实习和学校了,她去学生会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公司的事情越来越多,李涛承诺她一定会让她转正,但同时,下班的时间也开始从八点变成十点,薛岚不得已只能在钱江区租了房子。
一晃又是一年,终于在大四毕业后,薛岚熬到了转正,工牌上的实习两字去掉了,为了庆祝评级从p3变成p6,薛岚给自己买了一副心仪已久的猫耳耳机,满心以为只要能把手头的项目做出来,之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但也就是在这时,公司叫停了原先薛岚手上正在做的估价模型,风水先生建组,李涛将自己手下所有算法工程师都带去了新组,成为了核心组员,除了一个——
“咔嚓。”
薛师傅的故事说到一半,王半仙默默起身给薛师傅拿了听冰可乐,开好推了过去,仿佛那是一罐啤酒。
他叹了口气:“难怪,先前要给我升级系统,李涛把这事儿全推给你,我当时就觉得这人天庭中岳地阁挤作一团,正所谓三才断流,果然不是有福之人。”
王半仙行事向来圆滑,但锐评起李涛来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堂堂p7在他嘴里仿佛明天就会被打包踹出公司,我不由好奇:“王哥,怎么听起来你和李涛也有仇啊?”
王半仙皮笑肉不笑地看我一眼,阴测测道:“当年我这个借调问题曾经反映过很多次,但就是不给解决,因为系统不升级,我经常被误判成早退旷工,成天要去总公司找领导签字,都说金主财脉流动,水应八方人缘,截人财路者犯劫近穿水之煞,即便风光一时,也难笑到最后。”
薛师傅喝了口可乐:“他也没有完全不让我接触风水先生,只是,做的工作太过外围,可替代性太强,我猜他应当是故意的,因为我始终不合群,做不了他的心腹,于是就把一些杂活儿都交给我,或许是想直接把我踢走,只可惜,现在还没找到可以替代我的人。”
这么一来,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薛师傅从一开始就如此小心,甚至接头地点都选在了ktv里。
她要帮我的事实属于要拆领导台的大逆不道,万一弄不好,连薛师傅的饭碗都可能保不住。
想到这儿我只觉得一阵头痛。
明明最开始我只是想要证明我家房子不是凶宅而已,结果这还加入职场宫斗的环节了,更是一步到位,上来就是斗皇后,麻烦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真是想跳车都来不及。
见我不说话,薛师傅轻声道:“之前瞒着你,是因为这些事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我现在也确实没有那个权限可以接触到风水先生的判定依据,被我标记输入的数据成百上千,有很多也是利用ai来做的判定,根本不知道风水先生是因为什么将你的房子判定为凶宅,所以就只能将我的猜测告诉你,希望能找到对应的证据……一旦触发人工审核,就说明漏洞确实存在,我根本不会给李涛反应时间,就会直接跳级将这件事上报,打他个措手不及。”
薛师傅脸色冰冷,看起来恨不得把李涛的脑袋直接按进显示器里再用键盘扇嘴巴,闻言王半仙笑道:“这也正合我意,要是能帮咪仔除掉那个二五仔,我感觉我的功德会大涨,说不好还能卖掉第二个西山别墅呢。”
说罢,他俩一起看着我,我不由噎在当场,心想我才是躺着中枪的那个好吧?
他俩都是为了前途,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我无奈道:“那也要先触发人工审核啊,现在跟无头苍蝇一样试要试到什么时候?派出所查不到记录,玉泉锦苑工地上的案子和302关联度又低,我还能怎么查?”
“关联度低……”
闻言,薛师傅沉思片刻,说道:“目前看来,风水先生对凶宅的判定不仅限于房子内发生案件,就比如在楼道里发生了凶案,那便会波及整栋楼的房产,但是这个波及范围并不会太大,否则误判风险就大大提升了。我们现在可以假设,案件的缓冲范围在十米之内,这样一来,像是当年玉泉锦苑工地上的案子,因为发生在南边,与你处于北边的房产关联度自然就低了。”
大佬不愧是大佬,即使在资本家面前是咪咪,在我面前也依然还是那个丧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