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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说的话,在我这六个月的房产中介生涯里,也不是没有遇见过非典型性凶宅。三个月前,因为手头迟迟没有开张,宋姐看我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杀气腾腾,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开始给微信里的所有客户当孙子,三天两头给人打电话推销手头房源的同时,也免不了要碰上一些麻烦事。那时我有个客户李阿姨,慈眉善目一老太太,准备给儿子买套婚房,老何说,这样的客户都很难搞,毕竟是拿出全部积蓄来买房,家里又是独生子,难免挑剔,陪着看五十套房都不一定能有一套满意。但话是这么说,比起我手上那些看房推三阻四的大老板,老太太至少看房看得勤快,我心中隐隐感觉这单能成,于是对李阿姨更是百般殷情,连着赶上清明五一,我把鸡的全家都送了一遍,就差要直接叫她妈了。就这样,在看了一个月房子之后,李阿姨终于有了一套颇为满意的,要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超了李阿姨的预算将近三十万。李阿姨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超个一两万我这个小房产中介还勉强能搞定,要上来就砍三十万,人房东不砍我就算客气了。在这件事上,李阿姨也没打算为难我,只是转头就给我出了另一个难题。她打算把手头另一套房子出手,只要尽快找到买家,就能凑够房款,给儿子置换一套婚房。这事儿听起来玄乎,市场不景气,卖房子又不是卖白菜,哪能说卖掉就卖掉?我本有些泄气,懊恼那些鸡和鸡蛋大概是白送了,但到底是不死心,最终还是跟着李阿姨去看了她手头的房子。那一天,我和李阿姨坐了快三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钱安一处偏僻至极的市郊,我在导航上一看,这附近唯一的地标就是钱安翠芳山公墓。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我和李阿姨走进小区,这个名叫清心园的小区里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人,不光如此,擡头望去,几乎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是堵死的……不是被窗帘,而是被砖头。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而这时小区里唯一一个活人保安正朝我们款款走来,开口就是:“走廊里不能烧纸啊。”寻常房产中介,可能这时候就已经跑路,然而,当时…
非要说的话,在我这六个月的房产中介生涯里,也不是没有遇见过非典型性凶宅。
三个月前,因为手头迟迟没有开张,宋姐看我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杀气腾腾,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开始给微信里的所有客户当孙子,三天两头给人打电话推销手头房源的同时,也免不了要碰上一些麻烦事。
那时我有个客户李阿姨,慈眉善目一老太太,准备给儿子买套婚房,老何说,这样的客户都很难搞,毕竟是拿出全部积蓄来买房,家里又是独生子,难免挑剔,陪着看五十套房都不一定能有一套满意。
但话是这么说,比起我手上那些看房推三阻四的大老板,老太太至少看房看得勤快,我心中隐隐感觉这单能成,于是对李阿姨更是百般殷情,连着赶上清明五一,我把鸡的全家都送了一遍,就差要直接叫她妈了。
就这样,在看了一个月房子之后,李阿姨终于有了一套颇为满意的,要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超了李阿姨的预算将近三十万。
李阿姨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超个一两万我这个小房产中介还勉强能搞定,要上来就砍三十万,人房东不砍我就算客气了。
在这件事上,李阿姨也没打算为难我,只是转头就给我出了另一个难题。
她打算把手头另一套房子出手,只要尽快找到买家,就能凑够房款,给儿子置换一套婚房。
这事儿听起来玄乎,市场不景气,卖房子又不是卖白菜,哪能说卖掉就卖掉?
我本有些泄气,懊恼那些鸡和鸡蛋大概是白送了,但到底是不死心,最终还是跟着李阿姨去看了她手头的房子。
那一天,我和李阿姨坐了快三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钱安一处偏僻至极的市郊,我在导航上一看,这附近唯一的地标就是钱安翠芳山公墓。
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和李阿姨走进小区,这个名叫清心园的小区里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人,不光如此,擡头望去,几乎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是堵死的……不是被窗帘,而是被砖头。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而这时小区里唯一一个活人保安正朝我们款款走来,开口就是:“走廊里不能烧纸啊。”
寻常房产中介,可能这时候就已经跑路,然而,当时的我刚刚入职三个月,虽说普签的租房签了几套,但还没卖出一套正经房子,指望着心家给我发的工资还房贷,在钱安安身立命,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给人留下投诉的把柄。
我硬着头皮往里走,殊不知之后将要出现的场面更是重量级。
一进了李阿姨房子所在的三栋,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只见,整条走廊上每家每户都是房门紧闭,更有甚者门头上挽着血红的大红花,从中却看不出一丝喜庆。
事到如今,就算是我再清澈又愚蠢,也看出李阿姨这套房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正要颤颤巍巍地开口,李阿姨已经拉住了我的手,语重心长说道:“小林啊,这房子本来是阿姨自己留着住的,毕竟这附近的翠芳山都卖到两万八一平了,清心园的房价才两万,难道会不好卖吗?”
随着几个月前的惨痛经历浮上心头,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注意力重归面前的电脑。
在风水先生的对话框里,我刚刚输入了李阿姨清心园的“房子”,结果出乎意料,凶宅风险等级竟然只有3。
凭什么!
我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东西的运算模式。
虽说清心园并没有死过人,但那地方也没有住过活人啊。
因为临近翠芳山公墓,大多数买下清心园的业主都将它当作了骨灰房使用,李阿姨也不例外。
那一天之后我大病一场,也不知是吹风吹的还是被吓的,当天晚上就烧了快四十度,一周后我重归门店,再收到李阿姨的消息,却是她已经把清心园的房子卖了,筹到了足够的钱,准备全款买下我先前带她看过的房子。
这是我职业生涯里卖出的第一套房子,也因此,我对李阿姨格外感激,事后还给她买了按摩仪,谁想老何知道后却是替我捏了一把汗。
老何说,骨灰房是很邪乎的,之前他有过客户,不小心买到了骨灰房旁边的房子,住不到三个月就要转手,只因从他住进去第一晚就开始做噩梦,梦到有人在墙里敲,一刻不停。
可想而知,这么折腾了三个月下来,那位客户人憔悴了一圈,一去医院已经是重度神经衰弱,他觉得事有蹊跷,调查之后才发现,原来隔壁那一户根本没住活人。
只是,分明那一家人也没用砖头砌窗,更没在门头上挂大红花,做得十分低调,却还是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人发现了。
事后有传言,那骨灰房里葬着的人本就是出车祸横死,下葬的时候肇事司机还没找到,心有不甘,这才会夜夜敲墙。
这还只是单纯买到了骨灰房隔壁,要是整栋楼都是骨灰房,那和坟头蹦迪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清心园这么邪乎的房子,凭什么凶宅风险等级只有3,而我这干净的连条鱼都没死过的房子又凭什么风险等级是9呢?
我气得头晕脑胀,擡头一看,外头天都黑透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成为了今晚东祥路加班最晚的人。
下午下班时,宋姐见我不打算走,还当我是因为这个月没开张在用功,殊不知整个下午,我其实都在和风水先生斗智斗勇,试图为我家房子拨乱反正,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
原因很简单。
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风水先生的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
过去几个小时里,我将网络上找的“凶宅”在风水先生里输了个遍,但给出的评分却高高低低,差距很大。
有些名气很大,甚至还被当作原型拍过电影的凶宅在风水先生里的评分上不了5,然而还有一些只是被驴友随口一提,地处荒郊野外的屋子评分却高达9,叫人根本摸不清其中的规律。
如果说这是人类打的分,我还可以说他主观臆断,可偏偏ai相比于人类,本就是更为客观公正的存在,也导致ai一出,它就立刻变成了许多人的清汤大老爷。
谁能想到普天之下还能有被ai冤枉的人?
我心中苦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而风水先生不知疲倦,只是再次告诉我,因为涉及隐私,它目前所有评估依据都不对外公开……至少,我这个级别的牛马绝不可能轻易看到。
眼看时间逼近八点,我实在不愿再和风水先生纠缠下去,起身收拾东西,却不是回家。
出门打了辆车,我直奔离东祥路最近的灵安寺。
ai刚面世那会儿,有人说这玩意儿是赛博神仙,但现在看来,真神仙不会住在互联网上,至少也该是住在法物流通处里。
晚上九点,扛着斥巨资请来的观音,我再次站在玉泉锦苑1栋302的门口,气势汹汹地将新配的钥匙插进锁眼里。
一到夜里,大凶的魅力便尽数展现。
刚一开门,我便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仿佛防盗门是个什么吹风机的开关一样。
夜里的302比起白天显得更加阴森了,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角落寂静无声,但却好似都藏着一对直勾勾的眼睛,在我开门的瞬间齐刷刷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