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寻琴记 - 萧九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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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院中的十几口红木箱子碍眼之极,如山丘般堆叠在一起。

裴云惜怎还有喝粥的情趣,快步绕过这些箱子,奔出府门。他听阿眉说,裴明惜一早便去了铺子,可怜他那温和善良的大哥,竟是不知自己已被霍龄相中,即将嫁做他妇!

裴家的商铺在东大街上,裴云惜一路快走,汗水淋漓,这日头经前几日的暴雨洗刷,愈发猛烈。打照在脸颊上,犹如烙铁。行了一炷香,总算到了裴家茶铺,裴云惜气未喘匀,便问道:“我大哥在何处?”

算账的掌柜见是二少爷来了,急忙迎出来,“唉哟,二少爷您这是找大少爷有事啊?”

“十万火急!”裴云惜扶住柜台,追问,“他人呢?”

“这,这……大少爷带着阿四收账去了呀!都去了一个时辰了!”掌柜也跟着急起来,“收好几家呢,没法找啊。不如二少爷您稍事休息,等一等?”

裴云惜只得按捺住性子,坐在铺子里等。倒是没半柱香时间,阿四回来了。掌柜惊疑道:“阿四,大少爷人呢?”

阿四道:“大少爷收完账便叫我回来了,他说他要去柳居一趟。”

裴云惜即刻起身,又冲了出去。掌柜见他风风火火,纳闷道:“这二少爷平日清闲随和,今日怎这般火急火燎?”

裴云惜顶着日头又从东大街直穿到西大街,汗流浃背,面色通红,他走到柳居门口,忽的见门楣上悬着“戴府”匾额,这才回神。他难道要进柳居去寻大哥,将这种事当着戴仓司他们的面说出来吗?自然不能,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怎能搬到台面上说?

他呆呆地盯着匾额,任由汗水滑落,聚集到他的下巴尖上。守门的下人见他立在门口,走过去道:“这位公子,你有事求见戴大人吗?”

“啊……不,不,多谢。”裴云惜仓皇地摆摆手,“我等人。”

“那你可站到一旁树荫下,这天可热着呢。”下人好心道。

裴云惜点点头,领了他的好意,便独自挪到一旁的树荫下,傻乎乎地站着。他也不知自己要站到何时,总得等到大哥出来。可他大哥何时出来?他……也不知啊。

这天跟火炉似的,蒸得裴云惜晕乎乎的,好似脚踏软云,无处着落。也不知站了多久,裴云惜感到脚边有何物在蹭着自己,他低头一瞧,便瞧见一只哈巴狗在嗅他。

这狗……不是焦尾吗?

裴云惜认得这狗,这是薄肃的狗呀。它怎跑到此处来了?裴云惜打量着它,试着开口叫道:“焦尾?”

“呜!”短脚的哈巴狗猛地抬眼看他。

竟真是叫这名!裴云惜不觉笑起来,又唤了声:“焦尾?”

哈巴狗猛地摇起尾巴来,冲着他吐舌哈气,裴云惜觉得它有些可爱,便蹲下来,摸了摸它。焦尾毛色黄亮,毛发柔顺,想来是过的上等狗的日子。这估计比他活得滋润多了。

“你怎地跑出来了?不怕……不怕有人担心你吗?”裴云惜低喃道,像是跟焦尾说话,又像是自语,“你跟琴同名……你在那人心中,怕是与琴一般重要吧?”

焦尾呜呜了两声,愈发欢快地蹭他。但裴云惜蹲得呼吸短缺,胸口发闷,一屁股狼狈地坐到了地上。便在此时,他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你在此地作甚?”

裴云惜逆着刺眼的光抬头望去,那人隐没在光环里,面庞虚幻,“你……?”

“焦尾怎与你在一起?”

裴云惜匆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模样仓皇,“薄,薄公子……”

薄肃上下打量他,目光犀利,“你有事?”

裴云惜霎时便有些无地自容起来,他已在薄肃面前出丑多次,早已颜面扫地,心知他早已瞧不起自己,却又忍不住失望,“薄公子,实不相瞒,在下是在等大哥,家中下人说,大哥来了柳居。”

薄肃一听他原来是来找大哥的,眸子沉了沉,又道:“你大哥确在府上,为何你不通禀求见?”

裴云惜眉间愁云萦绕,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口中却还是推拒道:“在下怕叨扰诸位,心想门口静候片刻也是无妨的。”

“天气炎热,你不怕晕倒在门口?”薄肃瞧他一副晕乎乎面色虚弱的模样,心下隐隐生出一种怜惜之情,却又恼他过分疏离,“倒在戴府门口,成何体统?”

裴云惜心一惊,知他在怪罪自己,心中一阵酸楚,歉然道:“是在下考虑不周,未顾及薄公子与戴大人的颜面,还望恕罪。”

薄肃自然不是想怪罪于他,不过是想告诉他,何必这般畏畏缩缩躲在门外,大可进门慢慢等。可话一出口,竟成了伤人利器,话中带刃,直刺到了裴云惜的身上。

“你……与我进来吧。”薄肃暗自怨恨自己虚伪的作态,架子端得太高了,竟一时不知如何搁下,只得笨拙地转移话题。

裴云惜跟着他进了柳居,焦尾吐着舌头跟着他们。

路过梦池,裴云惜似梦似雾地瞥了一眼,仿佛又忆起那夜心情破碎的一幕。而踩碎他希冀的人,正走在他前头,若无其事地带着他走。为何这人能这般从容地对我呢,他明明瞧不起我,明明鄙夷我的身份,却还能这般不冷不淡地与我说话,这是别样的羞辱吗?是否他在无声无息地嘲笑我没脸没皮地倒贴上来,一次又一次?……裴云惜胡思乱想着,他心乱如麻,时而脆弱得想自缢,时而又告诫自己,君子宠辱不惊,何须为这一人妄自菲薄?

薄肃带他到了一个别院,院中满是绿竹,竹中藏有一亭,戴持藓团崦飨Ы栽凇E嵩葡Э醇自家大哥在陪戴持尴缕澹神情愉悦,嘴角带笑。他倒是一瞬间心酸起来。

“大哥。”他叫道。

裴明惜蓦地回神,转头一看,“云惜,你怎么来了?”

戴持扌Φ溃骸霸来是裴二公子,听我二弟说你棋艺过人,不如下一盘你与我下吧?”

裴云惜哪有下棋的心情,便婉拒道:“在下……才疏学浅,便不让各位见笑了。”

裴明惜道:“戴大人,我二弟棋艺确实比我好,你与我下定是无趣,还是让我二弟来吧。”

“明惜,你又自谦了,明明下得很好,我非与你把这盘下完为止。”戴持扪鹱翱猎鸬乜醋潘。

裴明惜抿唇含蓄地笑了笑,眼角却是溢出喜不自胜的笑意,裴云惜一瞧,心下狠狠地惊了一跳,他大哥……?

“大哥,我,我有话想――”裴云惜忍不住就想脱口而出了。

薄肃却道:“你还欠我一盘棋。”

“嗯?”裴云惜回首,诧异地看着薄肃,“欠……?”

薄肃冷静地盯着他:“在梅坞时。”

这下裴云惜记起来了,他骗了薄肃,确实欠下一个巨大无比的人情,这个人情几乎可以将他压死!

“在下……记得。”

“那便陪我下一局。”薄肃看了一眼戴持蓿道,“人我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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