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寻琴记 - 萧九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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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裴云惜披星戴月赶着晨光熹微时分城门打开回了城,他在城楼下左顾右盼,并未看见那名叫贺廉的侍卫,便作罢回了府。

临近正午时分,裴府上下才察觉出,大少爷不见了。

裴云惜不动声色,佯装不知,来到厅堂吃饭。霍龄大摇大摆地坐在裴老爷身边,悠哉地啜饮着小酒。他见裴云惜神态自若地落座,眯眼笑道:“二表弟似乎对大表弟失踪毫不关心啊。”

裴何氏瞄了一眼裴云惜,道:“云惜,你大哥呢?”

裴云惜微微偏头,故作不解,道:“大哥不在府中?”

“你大哥是不是有相好的,携手连夜私奔去了呀?”霍龄阴阳怪气道,“早知大表弟有主了,枉我一腔深情付诸东流啊,唉……我是不是该去衙门告他个逃婚罪?嗯?”

裴何氏闻言,顿时慌张起来,忙安抚霍龄道:“好外甥,你可别胡乱猜测,我家明惜至今还未婚配,更是没有互通款曲的姑娘……你、你可别生气啊。”说着,她又扭头瞪了一眼裴云惜,“云惜,说实话,你大哥呢?”

“我确实不知大哥身在何处。”裴云惜坚持道,“或许是他听到某些消息,难过得出走了。”

“这……”裴何氏也是哑然。她当然不舍长子外嫁给一个男人,可当下霍龄把刀架在整个裴家脖子上,真真有苦难言。

裴老爷沉默了半晌,忽的开口:“你大哥的事,我会查明,大家先吃饭吧。”

霍龄笑眯眯地瞅着裴云惜,目光裸露,毫不避讳地打量他,那下流的眼神好似上上下下舔了他一遍。裴云惜强作镇定,他厌恶这样的窥探,直教他作呕。

由于霍龄的到来,裴家另外三子被告知无须上桌吃饭,在各自卧房解决便可。裴老爷大约是担心霍龄丧心病狂,对年少无知的裴宸惜他们下手。

饭毕,下人们开始收拾饭桌,裴云惜起身,禀了声告退,就往外走。他没走几步,便听得霍龄在后面追喊他:“好表弟,诶,好表弟你走这么快作甚呢……?”

裴云惜停下,猛地转身,“何事?”

霍龄差点撞上他,有意想摸一把吃点豆腐,哪知裴云惜往后一退,让他扑空。

“诶诶,好表弟,你可真是一朵带刺儿的娇花,难驯的烈马,骄傲的孔雀,天上的虹光……”霍龄不知哪儿拽出一串酸词儿,可把裴云惜恶心坏了。

“霍龄,你说够了吗?”

“唉哟,我的云惜表弟,你可知我为何选了你大哥,不选你吗?”霍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其实呀,我更喜欢你这样的,看着冰清玉洁,三贞九烈,但真要是到了床上,指不定多带劲儿呢……”

“你!――”

“唉哟别生气,我还没说完呢,你呢就是野花儿,你大哥呢就是家花儿,家花儿虽没野花儿香,可他贤惠老实呀,你说是不是?嗯?”说罢,他还得意地冲裴云惜挤眉弄眼,神气活现。

这番无耻之论着实气到了裴云惜,他本想破口大骂,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下,他该顾全大局,不该图一时爽快,开罪霍龄,这对裴家没有好处,对,没有任何好处。

一遍遍告诫自己,裴云惜才勉强藏起怒容,看似冷然道:“霍龄,难道你不想试试野花儿的滋味?”

“咦?”霍龄眼睛突然亮了,“表弟你……?”

裴云惜扯出一丝冷笑:“我随便说说。”言罢,他转走就走,且越走越快,很快,便脱离了霍龄火辣辣的视线……他这才止步急喘。

耍狠向来不是他的长处,他待人接物向来淡泊,除了琴,甚少有能令他上心之物。

“云惜……”

忽听得有人在喊自己,裴云惜茫茫然抬头,便瞧见长廊下立着一人。

“爹……”

“云惜,你过来。”裴老爷抬手招他。

裴云惜霎间羞愧地低首,走了过去,“爹。”

“唉……”裴老爷一声长叹,他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云惜,你把你大哥藏起来了?”

裴云惜微微地,颤着点了点头,“爹,此事云惜会担着。”

“云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该知晓若找不见你大哥,霍龄可能会娶你。”裴老爷怎能瞧不出裴云惜的花样,“爹虽然不太认可你的性癖,但也舍不得你委曲求全,嫁给霍龄。爹倒更乐意见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若你哪日遇见真心人,便随着去,爹也不拦你……”

裴云惜眸中含泪,仓皇地点点头,颤得泪水滴落,“爹……谢、谢……”

“谢什么,你爹走南闯北见多了,你娘总叹你喜欢男人,算是废了,但爹知晓,难得有情人呀……”裴老爷摸了摸裴云惜的头顶,好似他还是那个年幼懵懂成日抱着琴痴练的孩童,“你要做什么,你要清楚,莫得后悔,懂吗?”

“嗯,孩儿懂……”裴云惜咬着唇,挤出几个字来。

这日午后,戴府差人来请裴明惜,裴云惜便写了封致歉信函,说自家大哥临时押货出城了,得数日才能返回。

至此,裴明惜便消失在了裴府。霍龄似乎心知肚明,但嘴上也不说破,时不时提醒裴何氏,吓得裴何氏整日胆战心惊。裴云惜不再出府,整日在别院弹琴,琴声哀愁,煞人心神。霍龄不遗余力地调戏他,裴云惜也不还嘴反抗,任他去。裴宸惜与裴玉惜听这个琴声听得心烦,跑去跟裴云惜道:“二哥,你别再弹了,弹得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裴云惜摁住琴弦,抬眼看他们,眸光清澈无垢,“我不弹了,不如你们陪我出门逛逛?”

裴宸惜眼珠子一转,欣然道:“好吧,那二哥,你得给我们买糖吃。”

裴云惜点点头:“你和玉惜每人一块。”

“咦咦,要出门怎么不喊我呢?”霍龄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摇着他那艳词扇,“带上你们表哥我,买十块糖都不成问题!”

“好呀好呀,太好了……”裴宸惜和裴玉惜怎会不应呢。

霍龄扇一阖,做了邀请裴云惜的姿态,裴云惜并不领情,抱起琴回房,换了身白衫,带着两个弟弟出门了。

天如此热,街上人不多,小贩们的叫卖声都奄奄的,只有霍龄说得起劲儿,边替裴云惜扇风,边说:“二表弟,你想买什么吃什么就跟你表哥说,表哥如今飞黄腾达,有的是钱。”

裴宸惜和裴玉惜不乐意道:“表哥,我们想买糖,你说先给我们买的。”

霍龄被他们闹得不行,只得带他们进糕点铺。裴云惜一个人站在街边,放空望天,湛蓝的苍穹之中偶有白云飘过。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只见路边的摊贩行人纷纷仓皇让道,躲避一辆飞奔而过的马车。那马车外饰素丽,四角挂着带流苏的双喜结,在风中乱颤。只那一瞬,马车与裴云惜擦身而过,竹帘下一双眼睛与他瞧了个正着――

薄肃……

裴云惜心头掠过一个名字,心神却还在飘荡,无处安顿。

“驭――”车夫竟勒住了缰绳,拉停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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