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
天气越发热了,盛园里的树木越发绿了,花园里虫鸣簌簌,此时日头正盛,按道理说抱轩亭内应该没有人的。
但此刻一着绿衫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正急匆匆地穿过花园往抱轩亭而来,她手上拿着一把蒲扇,脚下生风脸颊有汗珠也没顾得及去擦一擦。
及至亭内,看到坐在石凳子上的人,连忙上前屈膝道:“姨娘,问来了。”
那人听了这话回转头,发髻上的蝴蝶步摇随着她的动而摇晃起来,看得人先痴了。她着一莲青色乌金云绣衫,下穿烟水百花裙,这般的打扮正是沈姨娘。可听了丫鬟这话,她脸上升起急色,“赶紧道。”
丫鬟丝毫不敢怠慢,娓娓开口:“府里真的有喜事,徐管家今天是去了宜裳居。他走后宜裳居院子的丫鬟小厮都得了赏赐,国公爷此次立功了,夫人欢喜得每个下人都赏了一两银子。只是说..国公爷还没回来,怕传到府外被有心人听见不好,所以夫人才把这一消息给压下去了。”
难怪今早去请安,筠怡郡主一反常态地留她们几人用膳,要知道自从国公爷去了平南县,每次请安她们也只是小坐一刻就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回去。她瞧着宜裳居的丫鬟眉间都透着喜意,连一向严肃的王嬷嬷脸上都有些和缓,暗自地留了个心。让贴身丫鬟在宜裳居一交好的粗使丫鬟身上探探口风,不想还真有事!只是这消息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不管怎样,她都是平国公府里的姨娘,薛晟的妾室,平国公府好她自然就是好的。
看丫鬟跑得一脸汗水,即使心里嫌恶面上倒是一派体贴,递过去面前的茶水:“解解渴吧。”
丫鬟唯唯喏喏地接过,就瞧着沈姨娘又转回了身子,过了一会问她:“这事梦姨娘、罗姨娘可知道?”
丫鬟赶忙放下茶杯,擦了擦嘴:“未曾,奴婢未见到阿来、阿云。”
这两人是她们的贴身丫鬟,有什么事都是经过这两人的手,这样一说她们还不知道这一消息。沈姨娘眼珠一转心里已是有个计策浮上来,丫鬟就见自家姨娘嘴角带着点笑,阴恻恻的顿时那未喝完的茶水也不敢再继续喝了。
湖面的上的荷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盎然,沈姨娘瞧着指甲无意识地嵌入栏杆中,指甲断了的声响她才回过神,可望着已断了的指甲,她看着荷叶低喃道:“就算是你死了,他身边还是有人,可我绝不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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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胡同宗亲府,袁大夫人的长媳正在袁大夫人房里陪她说话。
袁大夫人病了,本就不太康健的身子这一病躺了几日,连宫里的袁婕妤都惊动了,还派宫人赏赐了不少药材补品过来。一时袁大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就连薛立申也隔三差五过来用用膳,可袁大夫人的心早死了,但毕竟有着几十年的夫妻名分,他来了也只叫丫鬟多备一副碗筷罢了。因此宗亲府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和睦,不过今日仍是出了件事。
薛立申是个好色的,这长子也是像了他,前几日非得闹着要娶个青楼艺伎当姨娘,这事被薛立申压着这才没传到袁大夫人耳里。可今个仆人一打开大门,就见一我见犹怜的柔弱女子跪在门口,那肚子大的像是怀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一问才知道是府里的大少爷在外面养的外室。
长媳大概是受够了自家夫君的花心,跑到袁大夫人这边哭诉闹着要和离。袁大夫人对长媳倒还是满意的,虽然长媳小家子气,可人心不坏尤其对她很孝顺。人老了,子女的孝顺来的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强撑着病体宽慰长媳,她经历的多,话里又含了她这些年的心酸哭累,瞧着长媳也慢慢冷静下来才唤过身边服侍的一婆子,“把那不孝子给我叫过来!”
袁大夫人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因是头一个所以有些方面她也就溺爱了,对于儿子爱女色平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现如今外室大着肚子闹上门,不单损了府里的脸面,她更甚至害怕这事会传到宫里牵连袁婕妤,因此这话就说的重了,婆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往前院通传了。
薛赁到的时候袁大夫人已坐在堂屋正中间的扶椅上,他心里也是有些发怵的,只是一想到那花一样娇美的脸,强撑着一脸不在意的走到袁大夫人面前。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袁大夫人就斥道:“你给我跪下。”
她本就是在病中,这番大怒气息已有不稳,旁边立着的婆子看见给她抚着心口,薛赁看到也是害怕终是跪了下去。袁大夫人继续道:“娘那会生你险些难产,是拼着一条命才生下你的。因你来的不易,娘从小就偏爱你,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啊?你看看你做的事情!是一刀一刀往我心口上挖啊!你已是到不惑之年了,跟你同岁的刘尚书之子又是探花又是侍郎,可你瞧瞧你!整个后院乌烟瘴气,还是我垂涎着老脸才给你弄来的官职!”
这一番话下来,薛赁难堪地低下头,袁大夫人瞧着他跪在地上弯曲的脊背,歇了会才道:“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一女子!”
薛赁听了这话抬起头,跪着往前挪到袁大夫人面前,手握住袁大夫人摆在几上的手,恳求道:“娘,她肚子里已是有了我的骨肉,儿子断不能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娘,就让她进府吧。”
立在袁大夫人旁边的长媳见他当着她的面还能说出这话,大哭出声:“薛赁,你也欺人太甚!”话落人擦着眼泪奔了出去,袁大夫人气的连拍薛赁的脊背,对着屋子的丫鬟气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赶快追上去,夫人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谁也逃不了。”
丫鬟听后都往外蹿。
这事闹到傍晚才歇了下去,薛赁小妾通房颇多,可子嗣上仍有些单薄,袁大夫人终是松了口,让那女子进府可名分却没有。袁大夫人也下令下去一旦有人问起就说这女子是府里的远亲,女子来的时候奇异地并未吵闹,因此胡同里知道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