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蹊跷（下）

第八十四章·蹊跷（下）

玉腰奴狡诈如狐，一颦一笑，既娇媚又危险，好似生了毒刺的花儿，而白玉蝶有着一样的形貌，谈吐举止却与她截然不同，宛如清溪，温柔和顺，哪怕处境危险，也没有拉三扯四，若没在这般情势之下，温厌春很难不对其生出好感。

两女各怀心思，一路上言来语去，到得外院，还没进去，便听到喧嚷之声，门前人头攒动，似乎在看热闹，温厌春左顾右盼，揽过白玉蝶的腰，纵上一侧屋檐，凝神看去，庭中那棵大树竟已倒下，钟灵毓手持短剑，正与谢庸相斗。

礼堂之变实难遮掩，消息连夜传开，这边自也知道了，钟灵毓亲至问讯，起初并无阻碍，直到他看见谢庸，想到前天晚上的事，心中生疑，又听说此人独来独往，昨儿个也没露面，以是连连追问，盘根究底，最后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温厌春与谢庸比剑试招，深知对方的武功甚为了得，此刻见他一脚踏破地面，显已解开禁制，钟灵毓的身手虽也不凡，却难招架，渐已落入下风。

“温姑娘，你看——”白玉蝶心急如焚，几欲跳下地去，却被温厌春按住。

她手按剑柄，蓄势欲发，忽见钟灵毓仰身下腰，让过谢庸追赶而来的一招，同时掷出短剑，歇步一转，撮掌成刀，倏地向前抹去，真如毒蝎勾尾，既快且准。

谢庸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这下不再轻敌，横剑抵在喉间，跟着转锋平削，眼看要斩掉对方的三根手指，哪知钟灵毓折腰反步，硬生生的闪出半尺，左腿急扫，短剑才将落地，又即飞起，右手倒翻一接，只听得“嗤”的一声，鲜血立涌。

围观者失声惊呼，这几招端的是奇诡险毒，与钟家武学的刚阳路子全然不合。

谢庸没能防住变招，给短剑刺中了左肩，疼痛难当，脚下一个踉跄，却是不退反进，右手持剑直出，一道寒芒从横里捉隙抢进，恰抵住他的剑尖，钟灵毓还待乘势追击，胸前亦已挨了一拳，劲力刚猛，不得不向后退去。

“够了！”温厌春挡在两人之间，“动辄拼个你死我活，是要作甚？”

见她横眉冷目，钟灵毓竟自语塞，又看到白玉蝶站在屋顶上，脸有忧色，摇摇欲坠，不由得慌了手脚，谢庸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神情微变，却没说话。

双方罢斗，众人方觉身上出了冷汗，钟家堡弟子赶紧上前，将他们带向别处。

温厌春还剑入鞘，叫钟灵毓去接白玉蝶，转身看向谢庸，见得血流如注，便取金疮药，让他包扎伤口，待问出情由，脸一沉，当下将她在礼堂找到的线索说了出来，道：“弩箭不能自行触发，布下机关之人不是杀害新娘的凶手。”

虽说婚庆盛大，宾客云集，但江湖自有规矩礼数，能进入正厅观礼的，最多不过五六十人，且是逐一请进，谢庸本为生客，他压根儿就没在场。

闻言，钟灵毓不禁怔住，再一回想，司空璇遇袭之前，堂中已乱了起来，大多数人都在盯着他和白玉蝶，不觉挪动身位，究竟是谁乘机靠近画轴？

温厌春也觉头绪纷纭，可她心知两个凶手的行动有所冲突，谢庸没有谋害司空璇，新娘子未必不是他杀的，正欲盘问，一名女弟子疾步而来，见到钟灵毓，忙道：“少堡主，大事不好了！宋长老刚刚在房中遇袭！”

宋清川在笃剑阁中身份极高，又为女方主婚，司空璇特意将他的住处安排在暖阁之，距离礼堂不远。此言一出，几人均感大惊，当即赶了过去，幸而情势没有进一步恶化，温厌春最先到达，便见不少人围在门口，宋清川站在满室狼藉之中，持剑在手，脸色铁青，地上有些血迹，却无袭击者的尸首。

她拦下两位金兰使者，询问经过，原来宋清川离开了验尸房，身心交瘁，几个笃剑阁弟子劝他回房调息，没承想有人躲在梁上，待其入定，忽施偷袭。

武者用功，最忌外力侵扰，好在宋清川及时觉察不对，挡住了这一击，可他行气正到紧要关头，内息逆冲，已受内伤，没能留下刺客，身上的珍物反被夺走。

温厌春心知追踪不及，与闻讯而来的师无恙对视了一眼，问道：“是什么？”

宋清川原不肯说，但看她负剑而立，凛若冰霜，隐隐有故人之态，想到数月前的传言，心念一转，问道：“可是你杀了那飞轩？”

温厌春素知十君子情义深重，点了点头，又从怀中取出容舜华赠给她的紫玉珠串。宋清川一看，稍为和缓，待钟灵毓赶到，他屏退旁人，道：“既无异己，我也不隐瞒了，只是这个秘密干系重大，尤其是钟世侄，莫怪我多嘴，令堂身受重伤，里里外外乱成一团，你那些叔伯各有打算，此事却不能让他们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