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分歧(上)
第七十六章·分歧(上)
听了单崇之言,杨破军虽是又惊又怒,但想温厌春势单力孤,纵使窥得隐秘,也该躲藏起来,捉隙逃遁,而在方圆两里以内,还布有几道卡子,黑灯瞎火,突下杀手,定当占得机先,却不料她反其道而行,这厢一时不防,暗器已迫近眼前。
“砰”的一声,木桌向上掀起,堪堪挡住偷袭,酒水四溅,灯烛坠地,猛地点燃了茅草,火光登时大作,杨破军一个倒翻,飞出茅棚,单崇却已扑上,双手一展一沉,好似长了三分,疾抓温厌春两肩,但见她不闪不避,转腕抖出柳叶刀,有如枯藤绕树,贴臂向前削去,左取腋下,右攻颈侧,真真是凌厉逼人!
单崇不知温厌春身上有伤,对她甚为忌惮,一抓未中,纵身而起,从棚顶穿过,杨破军同时挥刀,砍断了竹竿,整个茅棚应声垮塌,烟尘腾空,烈焰熊熊。
两人分站左右,探头向火中一看,却不见温厌春的身影,正自狐疑,劲风从上方压下,她手持双刃,一脚踏向单崇的顶门,其势刚猛,骇得他斜身急转,回掌拍出,不意打了个空,原是个虚招,人影又已纵起,陡然间朝右侧掠去。
打从温厌春现身,只对单崇穷追猛打,杨破军还当她气愤填膺,急于清理门户,旁的也顾不得,他转步而退,想着暗中偷袭,岂知这一下来得奇快,躲闪已是不及,仓卒间手起刀出,正面交锋,火花四溅,到底占了兵器之利,猛听一声脆响,柳叶刀从中断开,温厌春竟自不退反进,任由寒芒下劈,欺近身来。
十步之外,单崇才将站定,便觉地面猛震,忙不叠转头一看,杨破军已给温厌春掀倒在地,而她颊边染血,右肩上的刀口狭长,险些儿见了骨。
单崇吓了一跳,要待纵身强攻,却听到杨破军闷哼,温厌春站起身来,左脚踏着刀背,右脚踩住他的胸膛,只消催劲向下,便可震断心肺,饶是内功深厚之人,也抵受不住,是以杀手们闻声赶到,见此情形,未敢轻举妄动。
“你——”单崇脸色大变,“温厌春,你若敢伤了杨护法的性命,般若堂绝不会放过你,我姑且念着同僚的情分,你就此收手,还可相安无事。”
温厌春摘下蒙面巾,斜眼瞧他,冷笑道:“申廿四,你罔顾律令,勾结外人,不但背公营私,还要诬害容斋主,倘或上头有知,怎能饶得了你?”
火光闪耀,映在她脸上,明艳不可方物,说的话却如毒刺一般,单崇大为恼怒,偏偏投鼠忌器。这时,杨破军缓过气来,只觉内息紊乱,似有一股炽盛之劲透入胸腹,使他经脉灼痛,难能运功冲xue,不由得暗暗心惊,口里却道:“小贱人,你有胆子就杀了我,此地数十个好手便是拼死,也会为我报仇!”
武林自来纷乱,般若堂能够建下近五十年的基业,其一是行动诡异,手段狠毒,其二便是门人不惜死,只见温厌春微微一笑,兀自看着单崇,道:“杨护法,且慢动怒,今次多有得罪,实则也是迫不得已,咱们何妨谈个条件?”
此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单崇忽感不妙,正要打断话头,便听她道:“天快亮了,料想尹堂主凶多吉少,杨护法着意筹谋,也不想给他人做嫁衣吧?”
杨破军心中巨震,又觉胸口一轻,撑起身来,眼看温厌春退开两步,坦然不惧,他皱了下眉,喝止杀手,出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温厌春笑道:“般若堂由谁作主,十方塔原本无从过问,只要盟约不变,金兰使者自当置身事外,何况我们是冲着悬赏而来,碍于容斋主的情面,勉为调解,这才趟进浑水……单崇却不然,他坏了规矩,我既已知情,委实容忍不得。”
闻言,单崇大怒,杨破军却已转念,不动声色地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效忠也好,合作也罢,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岂能将大事托付给他?”
温厌春踏前一步,直视着杨破军,道:“实不相瞒,金花赌坊的案子涉及瀚漠密谍,十方塔定会追究到底,甭管尹堂主是生是死,这把火迟早会烧过来,你若跟单崇串通了,势必受其连累,其间的利害,须得计较清楚。”“住口!”单崇怒喝一声,挥拳攻来,却被两个杀手拦住,气恨恨地瞪向她。
杨破军淡淡道:“当前这一关还没过,我哪能顾得上日后?”
“他能入了杨护法的眼,不外乎身份好用,又有把柄在你手中,真到追根究底的时候,反是牵丝攀藤。”温厌春冷睨单崇,擡手自指,“倘若只做个见证,暗地里使些绊子,可算是一锤子买卖,我比他更好,还没甚么后患。”
单崇气急败坏,忍不住骂道:“你一介下品,竟敢大放厥词,我——”
“那飞轩是我杀的,风波楼大比是我胜了,回春镇、屏江府两地重案也是我经手的,你不过痴长岁数、枉负资历,算什么东西?”温厌春冷哼一声,眼底的杀气似欲溢出,“至于品阶,等我料理了你这叛徒,自当乘势晋升!”
火堆里发出“噼啪”几声,恰似弓弦崩断,单崇气得浑身发颤,心里又生了恐慌,怎奈杨破军头也不回,只道:“我能拿捏他,却信不过你。”
温厌春听言,叹道:“容斋主的确是仁善君子,师无恙想要帮忙,我原也如此,未料他与九幽夫人有关……皎娘所言不虚,我跟过夫人,可惜没有善果。”
她把当年的事扼要说了,佯作怀恨在心,复又露出贪狠之色,杨破军本已动念,正自琢磨,此刻没听出破绽,便即信了大半,试探道:“我要你做的不多,两个人足以抵换,你若想得到九幽夫人的武功秘笈,今后还须帮我几回。”
乍一听,这话颇为合理,温厌春却是摇头,冷冷道:“我不会背叛十方塔,也只做分内之事,杨护法执意如此,便也谈不拢了,且看鹿死谁手吧!”
说着翻腕在前,寒光闪动,她亮出一把柳叶刀,全无商量的余地。
见状,单崇暗自松了口气,生恐杨破军反悔,拔地跃起,出手狠极,温厌春侧身一避,转刀攻他下腹,瞬息之间,两人过了十几招,端的是兔起鹘落。
突然间,斜里黑影疾闪,分站四角的杀手蓦地飞步而近,单崇大喜,以为他们前来相助,没承想锐气纵横,未及看清,四肢便给绳刃缠住,一下子切肤入肉,他没有防备,痛得两眼发黑,脱身已是不能,温厌春趁机踢出一脚,劲力猛吐,立时震断肋骨,杀手们跟着向下沉去,急拽长绳,将单崇拖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