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艰难的开局

熹平四年。

大汉，涿郡，楼桑村。

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桑树之下，一名少年正忙碌着。他身姿挺拔，体格颇为魁梧，古铜色的肌肤在斑驳的树影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此时，他面前摆放着一头刚刚猎到的鹿，那鹿已被他熟练地处理了一番，鹿皮已经完整地剥下，平整地铺在一旁的草地上。少年微微蹙着眉头，心中满是对母亲的牵挂。他家境贫寒，生活的重担如大山般压在这个家庭之上。

就连这头鹿也是自己今天走运才得以猎到的。穷人家的日子总是不好过啊！眼看着寒冬将至，他想多积攒一些鹿皮，准备给母亲做一双保暖的靴子，好让母亲在寒冷的冬日里能够暖和些。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记得早些年自己还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在有些昏暗的月光之下（毕竟油灯里面的油也是要钱的，能省就省了），一边缝补着破旧的衣物，一边轻声对他诉说着什么。母亲的眼神里时常透露着一丝的忧伤与遗憾。她总说父亲要是没有早亡，凭借着家族的底蕴和父亲的才学，现在最起码应该是个县令了吧。那时候的他，虽然年纪尚小，却也能从母亲的话语中感受到命运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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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为了生计，每日都得奔波劳碌，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天还未亮，当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他就得强忍着困意，从那张破旧的床上爬起来。床榻不过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层干草，睡在上面又硬又冷，夜里常常被冻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四周简陋的房屋，心中满是无奈，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感慨命运的不公，必须立刻开始一天的劳作。

他先是来到屋后的小院子里，拿起那把已经有些钝了的柴刀磨了磨，接着去劈砍前一天就准备好的木柴。每一下挥动柴刀，都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因为这些木柴是他和母亲做饭取暖的唯一燃料。柴刀砍在木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清晨的寂静中回荡着。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可他也顾不上擦拭，只是一心想着多劈些柴，好让母亲在他外出时能够轻松一些。

劈完柴后，他简单地吃了一些昨天剩下的干粮。那干粮硬邦邦的，难以下咽，但他也没有丝毫的抱怨，因为这已经是他和母亲好不容易节省下来的食物了。吃完早饭，他便背着自己编织的草鞋，踏上了前往集市的路。

从他家到集市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他需要步行穿过一片田野，再绕过一个小山坡。一路上，他的脚步匆匆，心中盘算着今天能卖出多少双草鞋。他知道，每卖出一双草鞋的所赚的钱都关系到他和母亲的生计。有时候，他也会走过一些崎岖的山路，一不小心就会崴到脚，但每次他都咬着牙继续前行，因为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小挫就放弃去集市的机会。

到达集市后，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摊位。那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位置，很少有顾客会主动走到这里来。但他没有办法，他没有足够的钱去租一个更好的摊位。他小心翼翼地把草鞋摆放整齐，然后坐在一旁，眼睛紧紧地盯着过往的行人，心中充满了期待。然而，集市上的竞争十分激烈。周围有很多卖草鞋的摊位，那些摊主有的有精美的招牌，有的有能说会道的伙计帮忙招揽顾客。相比之下，他的摊位显得格外寒酸。他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每当有顾客路过时，他都会大声地叫卖：“卖草鞋喽，结实又便宜的草鞋！”

有时候，他也会遇到一些挑剔的客人。他们会拿起草鞋，翻来覆去地查看，然后挑出各种各样的毛病。有的说草鞋的编织不够精细，有的说样式不够新颖。少年只能陪着笑脸，耐心地解释着，试图说服顾客购买。

他知道，每一个顾客都是他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机会，他也不能放过。

而且一天下来，他通常只能卖出几双草鞋，所得的钱也仅仅够维持他和母亲最基本的生活开销。有时候运气不好的话，一双都卖不出去，他就只能背着剩下的草鞋，垂头丧气地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沮丧和迷茫，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改变。但每当他看到家中那微弱的灯光，想到母亲还在等着他回家，他就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思绪飘回到之前在县城卖草鞋的日子。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却又透着些许喧嚣与浮躁的日子，他在县城的集市角落摆着自己的草鞋摊。偶然间，他的目光被远处的景象所吸引。

只见一位县令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那匹马高大健壮，马身毛色鲜亮，犹如上等的绸缎，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油光。马的鬃毛也梳理得整整齐齐，随着马的步伐轻轻晃动着，仿佛是微风拂过的麦浪。

马背上的鞍具更是精美绝伦，镶嵌着各种华丽的宝石和金属装饰，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炫耀着主人的富有与尊贵。

再看那县令公子，他身着一袭华丽的锦缎服饰，那衣料的质地一看便是极为上乘的丝绸，颜色鲜艳得如同盛开的繁花。锦缎上绣着精美的图案，或是展翅欲飞的凤凰，或是张牙舞爪的走兽，一针一线都仿佛诉说着工匠的高超技艺。

公子的衣袂随风而动，恰似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像是流动的彩云，使他整个人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的仙人。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冠帽，冠帽的边缘装饰着细细的绒毛，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摇曳，仿佛是冬日里初雪的精灵。帽檐下那张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的脸庞，白皙而细腻，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气质。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满是对自己身份和生活的满意。

公子的身边跟着一群侍从，他们的服饰虽然不及公子华丽，但也干净整齐，透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严谨。有的手擎着猎鹰，那鹰的羽毛如同黑色的锦缎，光滑而富有光泽。鹰的眼神犀利而高傲，仿佛它是天空的主宰，俯视着世间的一切。它尖锐的爪子紧紧抓住侍从的手臂，时不时地扇动一下巨大的翅膀，带起一阵轻微的气流。有的牵着猎犬，狗儿们体型健壮，肌肉线条流畅，跑起来如同离弦之箭。它们吐着舌头，兴奋地跑来跑去，眼睛里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狩猎活动的期待。

少年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被这从未见过的华丽场景所吸引。他心想：“这就是县令公子的生活吗？如此的光鲜亮丽，如此的肆意洒脱。”

紧接着，一种羡慕之情油然而生。他渴望自己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华丽的衣服，身边有侍从相伴，不用再为了生计而在这集市上卖草鞋。他觉得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充满活力与激情，尽情享受生活的乐趣。

“我与他同为少年，为何他能如此快活，而我却要在这贫苦中挣扎？”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甘，这股不甘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在他的胸膛里熊熊燃烧。要是自己的父亲没有早亡的话，说不定站在那里的公子就是自己了！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与县令公子之间巨大的差距，眼神中闪过一丝的落寞。不过，这丝落寞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信念。我虽出身贫寒，但我不会永远如此。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这般威风凛凛，甚至超越他！

公子骑着马，在人群中缓缓前行，周围的百姓纷纷避让。他却毫不在意，依旧满脸笑容，意气风发，那模样真是鲜衣怒马、飞鹰走狗，一副好不快活的样子。少年的心中涌起一股羡慕之情，暗自感叹道：“少年人当如是也！”

这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改变命运的渴望。

然而，他的这一想法并没有得到同宗兄兄弟们的理解。当他把这个想法说给他们听的时候，那些兄弟们先是一愣，随后便哄堂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嘲讽和不屑，在简陋的房屋里回荡着。

他们七嘴八舌地劝他，让他安心卖草鞋，别总是想这些个不切实际的东西。他们觉得自己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安于现状才是生活的真谛。

少年不由得心中暗自冷笑，心道：“呵呵，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现在他缺少的就是这一股将自己抬升的风！”

他坚信自己的志向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虽然现在还遥不可及，但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如今，这天下的局势每况愈下，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霾密布。走在路上，映入眼帘的总是一幅凄惨的景象。道路两旁经常可以看见倒毙的饿殍，那些瘦骨嶙峋的身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每次走过城门的时候，总能发现有人拉着死人往乱葬岗上走。

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拉车的人面色麻木，仿佛已经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少年曾经怀着好奇与不忍的复杂心情去看过乱葬岗。那里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尸体堆积如山。要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里面除了那些饿死在街头的可怜人，要不就是大户人家里被私自处决的丫鬟小厮。那些个丫鬟小厮，或许只是因为一点小小的过错，就被人无情地剥夺了生命。

这些个豪强世家，仗着自己的权势和财富，肆意妄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少年的心中不由得燃起一股怒火，这怎么可以的！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他在心中呐喊着：“天道不公！”

自己记忆的深处，族老那低沉而沧桑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是在家族聚会的时候，族老十年如一日的讲述着高皇帝的传奇。周围的小鬼们围坐在一起，眼神中无不透露着对祖先的崇敬和对往昔辉煌的向往。族老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高皇帝如何从一个小小的亭长开始崛起，最终提三尺剑以有天下。在故事的讲述的过程中，总有一句话如同洪钟大吕般在他的心中回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内心深处对命运的抗争和对社会不公的愤怒。

他看着那些世家大族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禁产生疑问。

朝廷呢？朝廷去哪里了！

这些个世家大族如此肆意地欺压百姓，就算不怕朝廷追究，难道就不怕那些个泥腿子们像当初的绿林、赤眉那样直接造反？难道他们就不怕百姓们揭竿而起，冲进他们的府邸，直接杀他们全家？！他深知，百姓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了这个限度，那将如同洪水决堤一般，一发不可阻挡。

看来这世道将要乱了啊！

这大汉王朝已经延续了四百年，曾经的辉煌如今已渐渐黯淡。他望着远方的天空，那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这个王朝的命运。

他不止一次仰头长叹，这个世道坏了！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到处都是腐朽和破败。这天下需要有人站出来替天行道，以正义之剑斩断这世间的黑暗，将倒转的乾坤给重新颠倒回来！

不过，他也暗自庆幸自己这身汉室宗亲的身份。虽然这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实际的财富和地位，但毕竟是一种象征，一种潜在的力量。要不然，光靠卖草鞋，在这王朝末世之中，他无论如何也是长不了这么大的。

在自家的宗室里，他也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固然也有许像世家大族那样作恶的人，他们仗着自己的宗室身份，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在他看来，这些人简直就是王八蛋。不过，大多数的宗室成员还是像自家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他们虽然贫穷，但心中却有着基本的道德底线。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去祸害那些个泥腿子啊。他们深知百姓的疾苦，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