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误解
回忆到这儿突然断了线,在楚澜不耐烦的“你要吃什么”中,纪宵总算拉扯到现实――现实就是,快高考了,楚澜分手了,而他还在担忧分数线。
纪宵低头扫过一眼菜单,心不在焉:“你点喜欢的就行。”
这是他们第一次逃课出来时的西餐厅,楚澜其实也不是特别中意某道菜,他本身是长情的人――他自己说因为懒得换地方,纪宵却想楚澜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念旧,这听上去有种“将就”感,而实际上则得益于他长久的忍耐。
楚澜主动找他聊天了,楚澜借他的数学练习册订正了,楚澜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甚至肩并肩站在水池边洗一样制式的校服……
楚澜开始依赖他了。
纪宵说不清他是高兴还是失落,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情很复杂。这好像是他一直期待的事,可又隐约地觉得,楚澜到底把他当朋友。
他心思单纯得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旁人说他脾气差只是因为不了解。无奈楚澜不怎么有主见,有时候的寡言就成了高贵冷艳的伪装。只言性格,他不过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兴许多了点吸引人的气质。
纪宵还记得自己当初说的“要是毕业楚澜分手,我就告白”,这决定在过往的岁月中一次一次地叩打心门,成了个日积月累的疙瘩横亘在内心深处,不触碰则已,一旦想起又是椎心泣血的复杂疼痛。
然后楚澜就毫无预兆地、以一个十分哭笑不得的理由和宋诗咏分手了,如他所愿。告诉他,“我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过。”
还怎么拿你当朋友呢楚澜?这不是在戳我的心吗?
纪宵盯着楚澜,他的坏心情表达得并不明显,仍旧温文尔雅地跟服务生点了单。旁边坐着的翟辛恩眼观鼻鼻观口,低头作认真研究桌布状――终归对当时教室里的低气压犹记于心,她不太敢触楚澜的霉头。
而分了手的当事人头顶一片绿光,悻悻地叹了口气。
“你还在为今天下午李雪君的事恼火吗?”翟辛恩小心翼翼地问。
楚澜摇头:“早气过了。”
言下之意还是生了气,纪宵用叉子戳着碗底――招致楚澜不满的白眼一枚后他收了手――然后说:“大家也是关心你……好吧,八卦你,毕竟楚大校草美颜盛世,于是格外受人关注……我变相夸你帅,你把刀放下。”
他们在高考的紧要关头肆无忌惮地逃了课,全然没有紧张感,仿佛即将在一百天后进行的不过是与平常并无二致的模拟测验,甚至这都不是当下最烦恼的东西。
心情复杂的楚澜单手托腮,说:“是我不解风情也就罢了,偏偏先绿再分,破罐破摔,感觉自己被玩弄于鼓掌,非常讨厌。”
纪宵:“是,宋诗咏真讨厌。”
楚澜:“我说我自己。”
纪宵:“……”
他对这人不合时宜的省略关键句感到无语凝噎。
可阴差阳错的理解错误让楚澜不自禁地翘了翘嘴角,纪宵看得直翻白眼。他还要趁机挤兑楚澜,正巧前菜上来,看着令人食欲大增。
于是翟辛恩息事宁人:“难得来这家餐厅吃一次饭,阿澜你买单我就多吃点了。”
楚澜冷静地说:“当心长胖。”
纪宵拦住辛恩行将举起的刀:“他的意思是……其实你不胖,这个也没多少脂肪!”
翟辛恩愤愤地说:“你就惯着他吧!”
当事人之一完全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另一个则心安理得地接受谴责,然后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盘里一块虾放到了楚澜的盘中。
翟辛恩:“……哦哟。”
这顿饭吃得各怀鬼胎,纪宵还是拦不住的开心,楚澜也好过一些了,而翟辛恩觉得自己好辛苦,拼命地假装不存在。
可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纪宵不再揣着暧昧往楚澜身边凑,他们看上去就像亲密些的朋友――楚澜总算在班上有个说得上知心话的人了。
翟辛恩应该为楚澜开心。
高考迫在眉睫,可越是紧张的氛围就越多乱子。这天纪宵与楚澜回到学校,寄宿生活要求他们还得继续上晚自习到十点钟。
教室气氛很不安稳,纪宵刚坐下,就有人在门口叫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很久没打过招呼的姜星河,这人是理科班的尖子生,皮相和名字一样的好,同时也在各种谣传中成了楚澜竞选校草的有力竞争对手。
纪宵在分班前曾经和他是同学,而之后也好几次一起打过篮球,关系算不上差。可一般姜星河没事不会找他,纪宵印象中他不是无聊到处骚扰旁人的性格,于是与班委打了个招呼,就从容走出门。
他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就起了纷纷扰扰的议论。楚澜喜静,闻言皱起眉,想从抽屉里摸耳塞,却突然从四通八达的流言蜚语中捕捉到了敏感的字眼,和姜星河的名字挂在一起,就变得十分不堪了。
楚澜蓦地把练习册用力一翻,发出剧烈的响声。全班的八卦心被他这一下震慑,想起此人刚才惨遭失恋心情很差,又是个爱学习的――原本自习课就不该喧哗,立刻从善如流地缄默了,楚澜冷眼扫过四周,心如乱麻。
他的座位离周扬很近,对方以为他听错了,写了张纸条:“他们讨论姜星河呢,没在说你的事,别生气了。”
楚澜在纸条上回:“知道,他怎么了?”
周扬写:“还能怎么,搞同性恋被老师发现了呗,不过没法处分,快高考了他成绩又好。无奈闹大了,说出去也太恶心了点,你说他为啥就想不通。”
楚澜矜持地画了个问号。
周扬愤愤不平地写:“全年级……全校多少妹子暗恋他啊,他怎么就去喜欢男的?”
楚澜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没理会周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亟待回答的渴盼,径直把纸条团成球扔进了课桌旁的迷你纸篓。
他没来由地觉得心口有点闷。
姜星河是不是同性恋和他楚澜有什么关系?
可他找纪宵干嘛?他和纪宵很熟吗?
猛然有个念头袭击了楚澜,他不开脑洞则已,偶尔一次的发散性思维仿佛用光了所有的理智。楚澜抓着笔想,“他难道是喜欢纪宵吗?”
就宛如……晴天霹雳。
事实证明楚澜这次想得确实有点多。
纪宵跟着姜星河一直走到紫藤花架下,花季还没到,枝条萧索,在夜里张牙舞爪分外狰狞。姜星河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后火光明灭。
“你少抽点。”纪宵本能地说,被对方瞥了一眼后发现自己太过多余,紧紧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