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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作画

冬日作画

因江惟仁不放心,特意又让周大夫入宫一趟。

“比起之前,可有好转了?”见他松了悬丝,江惟仁不由有些紧张地问道。

周大夫点了点头答,“已有好转的迹象,只需耐心将养,这毒迟早是会除尽的。”

江惟仁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他当然不知道,晏清早已经提前就让陈敏暗中将那周大夫宣进了宫,吩咐了他要如此说。

那周大夫自然不敢违逆圣懿皇太后的懿旨,所以不过是照着当日晏清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当初曹定真指使段长忠陷害扶缨,让人在仁寿宫里藏了压胜之物,动手脚的肯定是仁寿宫宫内的人,这事晏清一直心有余悸,自挪去了清思院后,从前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如今身边的宫人都是陈敏亲自挑的。

当初陈敏曾执掌内官监,挑出来的人自然不会错,其中做事最周全的一个婢女,叫阿妤,成了晏清身侧最信任的。

不过清思院清净,地方又不似仁寿宫那边宏伟宽阔。陈敏问了晏清的意思,将宫人减半,用度也裁减了,有时候她独自坐在院中,泡一壶清茶,恍惚间仿佛自己真的隐居在了山野中。

清思院的宫人,陈敏按江惟仁的意思造了册子,将他们的底细从未入宫前都让北镇抚司一一查清楚了,写在册子上交给了江惟仁。他自幼过目不忘,册子上的每一字都被他记在了脑子里。

清思院的大小事宜,陈敏也都会让人报予他知晓,事无巨细。

这些事晏清自然不知道,江惟仁不常到西内来。虽然西内距内宫遥远,自绦玉轩出了事后,江惟仁又以西内值守松懈为由,劝得赵元下旨抽调了神威营来守卫,他出入来去,若是不想让赵元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为了晏清,他还是得小心谨慎。江惟仁想,等将闻莺找到,到时候彻底离去,便不用受这些束缚,那时候他们两人的清净岁月还长着呢。

因他来的时候不多,每次走的时候,她便好像愈发不舍。江惟仁受用得很,却哪里明白,在她的眼中,相聚的每一刻有多珍贵。

好不容易等得他来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下下棋,或是就在庭中那么坐一坐。

入了冬便开始下雪,雁池都结了冰,她与他坐在廊下,并头靠着,看着雪花簌簌落下来,满庭院的银装素裹,天地间安静得好似没了任何声音,恍惚间只觉得这便是所谓的岁月静好了罢。

江惟仁偏头去看她,这才发现她双目阖着,像是已经睡熟了。这些时日,她好像越来越嗜睡,白日里也是倦倦的样子,她说是因为自己畏寒,在冬天里身子便容易犯懒,江惟仁便也没有起疑。

他轻轻动身,本想要抱她进屋内去,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暖。他本不想让她出来受寒,她偏嚷着要与他坐在廊下看雪,他也只能由着她。

可谁知她并未睡熟,他一动,便睁开了眼,也不肯进屋里去,忽然间拉着他的袖子,盯着他道:“江廷琛,你给我画一幅画吧?”

江惟仁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心思,笑了笑道:“你方才都困成那样,坐在那儿让我画,岂不是睡着得更快?”

“不会的,”她竟十分认真道,“我一定会打起精神来!”

“那让阿妤去画院找个待诏来,岂不更好?”

他不善丹青,也甚少作画,要论技艺,当然要属画院里的待诏们更精湛,谁知她却垂着头喃喃道:“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既然起了这个意思,哪怕就是无理取闹,他也只能奉陪。于是让人在廊下摆上了木案,铺上了画纸,晏清倒真如方才所言,乖乖坐在那儿,片刻也不曾走神。

他怕她坐得久了,便不似画院待诏们那边工笔细致,细细描摹,只勾勒出她的身量五官,只是在眉眼处着墨最多。

画笔搁下时,晏清起身去看,一眼便有些愣住了,那画并非是有多纤毫毕现,可那眉目里的神采,却活灵活现,那不是靠着技艺能做到的,再好的画技,都不敌用心。

江惟仁本以为她会怪自己画得不够精细传神,却见晏清眼中氤氲起了水雾。他有些慌了,忙问:“怎么了?画得不好我另画就是,你别生气……”

她偏头笑着,“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他松了口气,再提起笔,晏清去看时发现他在一旁提了一行小字。

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

她拿起那画,看了又看,仿佛爱不释手,最后折好放入了匣子里,他以为她会存放好,却见她将那匣子递给了他。

“这画你留着,若往后你记不得我的样子,便可以看看它,”她轻声道,“直到有一天,你连翻看它都记不得了……”

而直到那一天来临前,这张画,还有这画里的人,都会代替我,陪在你的身边……

江惟仁心一惊,只觉得她这话如此感伤,像是藏着什么别的意思,却忽然见她站在自己身边,仰着头那样明媚地笑着,纷扬的白雪在身后,成了最无暇的背景。

“江惟仁,我希望你只记得这画里的我,”她看着他缓缓道,“不会变老,不会变丑,永远停在这一天,这一刻,千秋指白头。”

自从薛时英被去了太华峰后,每到冬天,赵元都会让张芳吩咐内都司准备过冬日里所需的一应物品,大大小小置备齐全,然后用车马送去那玉清观。

当然这都是暗中去办的,这几年便是连曹定真与晏清都不知道。

今天入了冬之后,赵元自然不忘让张芳照旧送东西过去。

“大伴你亲自去吧,”他忽然又道,“好代朕看看清河县主过得好不好,你做事仔细致些。”

“老奴领旨!”张芳答道。

他走出殿外时心中暗道,陛下对着清和县主比对皇后还要上心些。前些时日内监来报说皇后娘娘凤体欠安,陛下却只让太医院的人过去,自己却连看都不曾去看过一眼。

张芳亲自去了太华峰,也见到了薛时英。

当初的事,张芳略知一二,知道是薛时英自己要到太华峰上头去修行。

可太华峰上到底清苦,他想着这清河县主娇贵惯了,用不着多久便会回来。

转眼这已是过去了近四个年头,算一算这清河县主芳龄都二十有二了,竟也不见回头,莫不是真要清修一辈子不成?

薛时英病了,张芳仔细地问了,又将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斥责了一遍,犹不放心,说回宫后边遣太医过来。

“公公,犯不着如此,”薛时英虚弱地道,“这不过就是寻常的风寒,何况我已经服过药了,想来不出几日便能好转,公公回去不必跟陛下提起,累陛下费心。”

可张芳想一想,又仔细打量了薛时英的病容,虽是虚弱了些,但看得的确只是寻常的风寒之症。若自己回去后跟陛下提了,还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折腾,若是旁的也罢了,若是非要亲自跑到这太华峰上头来探视,那可就不好规劝了。

张芳回了宫中后,赵元自然仔细问了他薛时英的情况,对薛时英生病一事他避而不谈,只说了些起居用度上的琐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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