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新世界大门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司誉辰另一只手摸到实验室电灯开关,一霎间,整个房间一片大亮。所有依靠黑暗才能侥幸藏匿住的小秘密被撕开了所有伪装,直白地曝露在他的眼底。
手依然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也许是方才电流带给她的体验太过鲜明的缘故,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在笑,十分明显的笑,并且……她好像能感受到他突然变好的心情。
一切有关于他情绪变化的感知似乎都被放大,就好像方才的火花将他们两个人通过某种纽带联系在了一起。时初觉得甚至他们的情绪也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共享。
“看上去……”他低下头,刻意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因红透而低垂的脸,用手指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我们体表的生物电流十分契合呢,我猜测,是刚才那么一下让我们建立了某种连结,我似乎能隐约地感受到你的情绪。”
他眸中笑意更加深邃,心下一片了然,而又故意说出来要她听见,“你很慌张。”
接着他伸手靠近了她的侧脸,见她没有躲,便将指腹贴在她的脸颊,“这里,温度高于正常值。”
指腹在她的脸颊停留了几秒,随后离开,转而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自己的左边胸膛,贴紧了,“你的心跳得很快……”
她几乎要窒息了。
仿佛有风吹来,在温度低于室外的实验室内,给她带来一阵熨帖的暖意,她或许知道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心中莫名其妙地寻得了几分落定的平静,也不晓得是凭直觉还是他口中那种微妙的“连结”。
他停顿了稍长一段时间,说:“……我也是。”
多巴胺的过量分泌,体表温度的上升,心跳频率的加快,思维与精神的共鸣。
转瞬即逝的慌乱,不知所措的惊异,无法言喻的欣喜,自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绽成一树粲然的焰火,最终抵达安然与平静。
他毫无疑问是惊喜的,不仅仅因为这种名为“爱情”的特殊悸动,更是因为这次意外的收获。余光扫到仪器上一处小小的显示屏上的数值,眼中乍现一抹惊异,然只停顿了极短的半秒,而后手腕一转,托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带着她离自己更近一点,顺便不动声色地将那串数据清除了。
“可以吻你吗?”他俯身趋近她,近得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怔忪地眨了几下眼睛,随即飞快地抽出一只手捂在他的嘴巴上,稍稍踮起脚尖,在自己的手背上亲了一下,“这样。”
掌心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他笑意盈盈地拨开她挡在两人之间的手,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脸颊,指尖还十分恶劣地摸了一把她发烫的耳根后面。他迁就她的身高俯得更低一些,眼中浮沉着隐晦不明的复杂颜色,在她犹带水色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是这样。”
***
时初觉得自己大概是飘着回家的,上楼梯的的步伐一会儿虚一会儿实,根本记不得自己究竟是怎样跟他道别,怎样开锁,怎样换鞋、洗澡,然后把自己摔在床上的。
一摸嘴角,竟然还不受控制地向上翘着,上面残留着他嘴唇干燥却柔软的触感。回味了一番,她捂着脸在床上翻滚了几圈,掩住了快要溢出口的一声低笑。
伴随着这声低笑,时初回想起一个细节。
他在搂住她的腰的时候,绝对做了些别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她不得而知。她慢慢地从“爱情”的冲动带给她的余热之中冷静下来。
这个世界里,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她将这个世界的基础档案重复翻阅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一个潜藏的危机。小说是依靠矛盾冲突不断促进情节发展的,R世界作为《FEVER》小说的一部分,不应该是如此平静的状态。因此她预想,此后应该会迎来一波浪潮。黑科技浪潮?貌似很带感啊。
另外,她与司誉辰来电太快也是一个她认为不太正常的地方,虽然很有可能是他们手指之间被放大的那股电流贡献的好助攻,但她仍然心存疑虑。
这个司誉辰乍看有点不太正经的邪气与痞气,像个勾人的妖孽,在学术研究上却是一丝不苟、治学严谨。他拥有自己独到的思想和圆滑的处事方式,将情绪的波澜皆隐藏在那副时常带着笑意的面皮之下。
然而,观察过这么多个司誉辰的时初凭借直觉认为,这个司誉辰是真的不简单,言笑举止都仿佛别有深意,令人心尖细微颤栗与惶恐。她始终无法真正看透他,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即便就在眼前,也看不真切。每当她以为自己触及了真相,确实接近了,却发现这只是又一层仿真的皮囊。
她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耳后,想要开启系统询问她的疑虑。系统给出的提示音依旧古怪,此刻居然还用类似磁带卡壳的声音迎接她:“R世界系统监测一切如常。”
她的心口咯噔一下,“监测”――为什么会用到这个词?
“系统?”她唤了几声,没有拟人化的机器声音回答,眼前只浮现了一行让她选择使用技能的小字。她退出了操作界面,关闭系统。一股不详的念头咕噜一下泛上脑海,有什么被她强制埋在记忆底层的东西挣扎着敲打那层屏障,渴望挣脱束缚来到她的眼前,但失败了。
她能确定的,只有这份记忆并不遥远。
且刚刚萌发一点苗头,就被某种力量强制掐灭在诞生的初始。
她近乎要去荒唐地设想,要是……她来到《FEVER》世界以来交托出去的信赖、受到的指引――若非出于善意,那么她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
她竟然在这份不安与惶惑之中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与之前的非常不一样,明显的沉郁气氛自梦境伊始便压迫着她,口中呼吸的空气都仿佛是浑浊不堪的,带着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感。
她自一团迷雾之中走来,眼前的画面却像是隐匿在混沌中,无法清晰。她只能握紧自己的手,迈着极小的步伐,一步一试探,警惕地辨析四周的动静。
隐约在空气中漂浮的露水味道、草叶的黏腻潮湿气与泥土的腥味告诉她,这是一片森林。草木摇曳在穿梭的风里,树影绰绰,浓重的雾霭之中携带的水汽让她呼吸分外艰难,形状可怖的怪物潜伏于近在咫尺之处,每一缕散布在周身的氤氲雾气都是漫长的、混杂着血腥气的吐息。
掌心空落落的,没有称手的武器能够握住,她只得握紧了自己,稍长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麻木填补了痛觉的空缺。恐惧被无限放大,浑身的细胞都到达了最为敏感的状态,好像脚踩树枝发出的细微响声都能让她吓得手脚发软。
为什么会来到这么一个世界呢?
一切幻觉都真实得可怕。她明明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存在”的虚假,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中逃脱,就好像一个紧抓住她不放的梦魇。
她好不容易看到了前方的一点微光,连忙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她的肩膀擦过交缠的树杈,感觉像是撞过拥挤的人群。
她听见或沉重或仓皇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或者响彻在她的大脑里。那些声音大概还在说着日常生活中频繁用到的词汇与话语,呼喊、叫卖、寒暄,混着汽笛声、刹车声、车轮轧过马路的声音,拥作一团,疯狂地在她脑袋里翻卷。
仿佛很远,也很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怎么也摸不着,像隔了一层砂纸质的膜,保持着刚刚好的空隙。
在混乱的日常噪音之中,忽然刺进一声愤怒的嘶吼,不属于人类,像是凶猛的野兽。如同滚滚的闷雷,轰鸣在欺压至头顶上方一寸的厚重云层中,时初心下惶恐,偏偏找不到令自己恐惧的源头。
未知最是令人畏惧,无形无色的恐怖最是压抑。
湿黏的液体从树梢上面滴落下来,落在她的脸颊,她瑟瑟地抬头望去,一张血盆大口赫然就在她眼前!
她尖叫一声,奋力向后一闪,跌坐在地面。
人形的怪物体格高大,烟灰色的毛发错杂而凌乱,体表布满黏液,皮肤深棕,双眼金黄,在迷雾中发出刺破混沌的光亮,尖利的獠牙突出嘴巴,口水不断向下滴落,显然是对眼前的猎物垂涎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