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时光裂缝里的血琥珀

暴雨像千万根钢针扎在挡风玻璃上，肖宇辰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后视镜里映出他充血的眼眶。车载广播断断续续传出《2002年的第一场雪》，副驾驶座上的破产通知书被雨水打湿，墨迹在"宇辰科技"的logo上晕染成扭曲的泪痕。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油门踏板上发出闷响。三天前母亲被推进手术室的画面突然闪回，消毒水的气味和此刻雨刮器的机械声重叠成刺耳的蜂鸣。十字路口的红灯在雨幕中膨胀成血色的月亮，他恍惚看见十八岁的自己站在马路对面，蓝白校服被雨水浸透成深灰色。

刺目的远光灯撕裂雨帘时，肖宇辰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铜制怀表的裂痕硌着掌心，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遗物，表链上还沾着二十年前那场车祸的氧化血渍。

金属变形的尖啸声中，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扯成两半。挡风玻璃碎片悬浮在眼前，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人生切片：高考考场滴落的汗水浸糊了答题卡、大学宿舍里熬夜调试的代码、母亲在icu窗玻璃上呵出的白雾...

鲜血漫过视网膜的瞬间，怀表突然发出滚烫的震颤。表盖弹开的脆响盖过了骨骼碎裂声，逆时针旋转的秒针搅动起血色漩涡，他看见2003年教室的吊扇在记忆深处缓缓转动，林小悠的马尾辫扬起又落下，粉笔灰落在她肩头像初冬的细雪。

"肖宇辰！"

后颈传来塑胶椅背冰凉的触感，粉笔头砸在课桌上的脆响惊得他猛然抬头。粉笔槽里积着厚厚的白色尘埃，老式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三角函数图像，阳光穿过蓝色窗帘的缝隙，在陈浩的虎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流着口水说梦话，梦见清华还是北大啊？"陈浩用圆规戳他后背，蓝白校服袖口沾着泥点——那是昨天篮球赛被三班中锋撞倒时留下的。记忆突然鲜活地涌上来，肖宇辰甚至能想起那家伙球鞋侧面的耐克标志掉了半边。

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红得刺眼，"高考倒计时89天"的笔迹边缘有些晕墨，班主任张树清总爱用那种会渗水的劣质粉笔。肖宇辰的视线扫过教室每个细节：林小悠透明笔袋里排列整齐的替芯、窗台上蔫头耷脑的绿萝、自己课桌上用涂改液画的星际争霸图标。

大腿传来的刺痛真实得可怕。他颤抖着摸向课桌抽屉，物理课本下露出粉色信封的一角，荧光笔画的星星边缘还带着毛刺——这封情书本该在昨天放学后塞进林小悠的书包，却因为教导主任突然巡查，被汗水浸湿在掌心揉成了纸团。

前座传来沙沙的书写声，林小悠低头时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自动铅笔。这个角度能看到她耳后那颗淡褐色的痣，在阳光下半透明如琥珀。肖宇辰的呼吸突然凝滞，2003年初夏的风裹挟着紫藤花香涌进教室，十七岁的体温隔着两件校服衬衫传递过来，真实得令人战栗。

"这道三角函数题，哪位同学..."

"我来！"

肖宇辰霍然起身，膝盖撞得课桌哐当作响。粉笔触及黑板的瞬间，那些被岁月模糊的公式突然清晰如刀刻，2018年深夜加班推导算法的记忆与眼前的空间几何产生量子纠缠。他的手指自动书写出拉普拉斯变换式，全然不顾教室里骤起的骚动。

张树清扶眼镜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反光遮住了他骤缩的瞳孔："正确答案...但这是大学..."他突然噤声，目光死死盯着肖宇辰无意识转动的粉笔——那个程序员特有的转笔手法，不该出现在高三学生的指尖。

下课铃惊醒了凝固的时空。肖宇辰踉跄着冲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凉水扑在脸上时，他看见镜中的自己：蓬乱的刘海还没染过咖啡色，右额那道被自行车撞伤的结痂新鲜得泛红。指尖抚过喉结，那里还没有后来应酬留下的烟酒灼痕。

"你的怀表。"

林小悠的声音让水流声骤然失真。她抱着数学作业本站在镜中倒影里，茉莉香混着英雄牌蓝黑墨水的气息缠绕过来。肖宇辰猛然转身，现实与镜面世界产生微妙错位——洗手台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枚铜制怀表，表盖弹开着，裂痕里渗出的暗红正在蚕食逆时针旋转的秒针。

"物归原主。"她睫毛轻颤，在眼睑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走廊阳光将她的轮廓镀上金边，这个场景与记忆产生危险的偏差——前世他们直到毕业都没说过话。

肖宇辰伸手去接，指尖相触的瞬间，整条走廊的日光灯管突然频闪。林小悠的瞳孔深处掠过一线金光，快得像幻觉。远处传来张树清训斥学生的声音，等灯光恢复正常，她已经变回那个安静走向教师办公室的优等生。

梧桐树影在瓷砖地上摇晃，肖宇辰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怀表裂痕里渗出冰冷的触感，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时诡异的遗言："当表盘开满血蔷薇，就能见到..."

"卧槽老肖！"陈浩的惊呼炸响在耳畔，"你手怎么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怀表不知何时嵌进了掌心，金属丝如血管般在皮肤下游走。表盘背面浮现出细密的刻痕，那是用摩尔斯电码新生成的日期：2003.04.07。

肖宇辰浑身血液凝固。前世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暴雨，正是从这个日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