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衔尾蛇的第七次吐息

生物实验室的挂钟指向三点十五分时，肖宇辰又一次在相同的阳光角度下惊醒。这已经是他经历的第七个四月二日，每次想要触碰林小悠耳后的那颗痣，时间就会在物理课的下课铃中重置。

"这道关于单摆周期的题目..."张树清用三角板敲击黑板的声音格外刺耳，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的凹痕里——那是肖宇辰第三次轮回时失手砸出的痕迹。

陈浩从后排传来的纸条带着烤肠的油腻："老地方见？"字迹边缘晕开的油渍形状与之前六次完全一致。肖宇辰在桌肚里摸索，精准避开第五次轮回时被圆规扎破的裂缝，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怀表背面新出现了六道划痕，组成六芒星图案。

篮球场方向突然传来尖叫。肖宇辰猛地站起，这个动作引发连锁反应：林小悠的橡皮滚落桌沿，陈浩的椅子后仰四十五度，窗外飞来的麻雀撞在玻璃上。所有细节都在重复，除了张树清镜片后突然血丝密布的眼球。

"肖宇辰同学对单摆有不同见解？"数学老师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粉笔在他指间断成两截，截面露出诡异的金属光泽。

肖宇辰径直走向讲台，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科里奥利力的公式。粉笔灰飘落在张树清的教案上，他看见对方用红笔在四月七日的日期旁画满衔尾蛇，蛇眼位置用修正液点出星芒。

"这是台风形成的..."张树清突然卡壳，脖颈青筋暴起如蠕动的蚯蚓。肖宇辰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钨钢婚戒，内侧刻着拉丁文"omniamutantur,nihilinterit"——万物皆变，唯变永恒。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怀表在肖宇辰口袋里发出蜂鸣。他冲向医务室后墙的香樟树，在第七次相同的落叶轨迹中，截住了准备去送竞赛资料的林小悠。

"别碰那滩积水。"他拽住她的手腕，这个动作在第三次轮回时曾引发地震。但这次，林小悠的皮肤突然变得透明，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闪烁的二进制代码。

怀表盖子弹开的脆响惊飞了树冠的灰雀。逆时针转动的分针指向生物实验室方向，表盘浮现出暴雨中的医院场景：浑身插满管子的母亲，监视器上的直线，还有他自己跪在潮湿瓷砖上攥碎的诊断书。

"你看见的不是未来。"林小悠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是正在坍缩的概率云。"她的瞳孔分裂成无数金色光点，在肖宇辰视网膜上烙下斐波那契螺旋。

实验楼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肖宇辰转身时，看见陈浩的红色球鞋倒映在三楼窗台，这个场景在前六次轮回中从未出现。怀表链突然勒进腕部血肉，表盘背面渗出蓝色液体，散发着与父亲临终时病房相同的消毒水气味。

午夜的教学楼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肖宇辰撬开数学组办公室的档案柜，手电筒光束扫过张树清压在最底层的相册。二十年前的合影上，年轻助教打扮的张树清站在粒子对撞机前，身旁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捧着个青铜浑天仪——那正是十年后逼死宇辰科技的风投界大佬陆天穹。

相片背面用褪色的血渍写着公式：Δt·Δe≥ħ/2+k。当肖宇辰念出最后一个符号，怀表突然悬浮半空，裂痕中射出光束在墙面投下全息影像。无数个平行时空的画面同时闪现：成为硅谷新贵的自己、在中学教物理的自己、还有某个时空中抱着骨灰盒走向深海的自己。

"你不该打开潘多拉魔盒。"

沙哑的嗓音惊得肖宇辰撞翻墨水瓶。老校工周伯站在门口，生锈的枝剪滴落树脂状液体，在地面腐蚀出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他身后那棵百年梧桐的树洞深处，隐约可见与怀表同材质的青铜齿轮在转动。

"每修正一个错误，就要支付利息。"周伯的瞳孔在黑暗中呈现爬行动物的竖瞳，"你父亲的债务，现在轮到你来偿还了。"

档案柜突然剧烈震颤，张树清的婚戒从不知名角落滚出，在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衔尾蛇阴影。肖宇辰抓起怀表冲向走廊，身后传来周伯的叹息："她在等你，在暴雨开始的地方。"

天文台的金属楼梯盘旋如dna链。肖宇辰喘着粗气推开观测室的门，林小悠正站在星图幕布前，白大褂下摆沾着某种荧光液体。她的马尾辫散开了，发丝间缠绕着微型光纤般的光带。

"这是第七次观测。"她指尖划过怀表裂痕，表壳突然剥落，露出内部微型对撞机的结构，"你父亲制造的伪现实牢笼，原本能困住所有可能性。"

肖宇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突然重组：病床上的父亲用针管将蓝色液体注入怀表，病房监控显示的时间是2023年4月7日——正是他重生前的日期。

林小悠的额头浮现出血色蔷薇纹路："当所有平行世界的你同时意识到真相..."她突然痛苦地蜷缩身体，皮肤下涌现出电路板般的纹路，"他们就要来了。"

怀表彻底碎裂的瞬间，肖宇辰看见暴雨穿透天花板倾泻而下。无数青铜齿轮在虚空中咬合，组成巨大的时光机结构。林小悠化作数据流融入风暴中心，她的最后一句警告混着雷声炸响：

"别让观测者看见你的记忆！"

当肖宇辰再次睁开眼，教室吊扇正在切割四月三日的阳光。陈浩的虎牙闪着银光，正在传阅新到的《科幻世界》，封面标题是《时间旅行者的遗产》。黑板上残留的公式被值日生擦去大半，但肖宇辰清晰地看见，那正是父亲实验室白板上最后的遗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