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死里逃生

念远看着金瑞在他面前倒下，眼神涣散，慢慢没了气息，他想喊，却喊不出声，他想去触摸，却没有丝毫力气。日本人把金瑞的身体拖到路边，和其他几具尸体堆在一起，念远摊倒在地上，恐惧中带着强烈的悲痛。

晏如看到金瑞挡在念远身前被刺死，浑身颤抖，一颗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撕扯着，痛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下意识捂住孩子的眼睛，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懂事的没有出声。

这队日本兵，只在难民中搜寻青壮年的男人，看到了不是捅死就是拉出去枪杀，并没有为难妇女和疲惫不堪的老人。

等日本兵远去，晏如拖着孩子走到念远身边。念远望着晏如，说不出话。晏如的眼红红的，脏兮兮的脸上两道清晰的泪痕，她颤抖地用手抹去念远嘴边的血迹，回头向金瑞的方向望去。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眼泪又流了出来。

一些人看到日本兵走远，才走到被害的亲人面前哭泣，大部分人只是低着头，缓缓地前行。晏如站起身，也想走过去看看金瑞，却被念远一把拉住，人群里有人低声喊：“快走，快走。”她看到那些哭泣的人被亲人拉起，哽咽着说：“他还那么年轻！”

念远支撑着站起来，拉着孩子，搂着晏如，继续跟着大家往前走。

上新河镇一片狼藉，街道混乱不堪，房屋有的被炸毁，残垣断壁，有的被烧焦，空气中弥漫的糊味让人恶心想呕。那些来不及跑或者不想跑的人，死在了街道上和家门口。

回到镇上的人，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苦不堪言。这原本是他们熟悉的家园，短短几日内却被洗劫一空，倒塌的房屋，被杀戮的亲人尸骸，横七竖八地随处可见。人们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老天为何如此残忍。他们默默地拾掇着，脸上写满了无助。

念远带着晏如走到潘家院子前，院门开着，里面很乱。

他们走到堂屋，念远突然挡在孩子面前，晏如从念远的肩膀望过去，潘叔爷就坐在椅子上，头耷拉下来，身上被刺刀刺了好几个血窟窿，血已经凝固。

晏如吓得腿软，用手捂住了嘴，痛苦的抽泣。念远将晏如揽到怀里安抚。两个孩子还是看到了，顿时也吓得扑在晏如身上哭了起来。

晏如和念远慌忙抱起孩子，匆匆走出堂屋，走到东厢房一间屋里，念远虚弱地倒在床上。

晏如让两个孩子乖乖地呆在念远身边，她去西厢房，想找点吃的。

厨房里也是一片凌乱，锅也被打翻，到处都是碗碟的碎片。晏如翻找半天，突然想起笑笑曾说过，她平时习惯把厨房做好的食物偷偷地藏在某个角落，有次还特意指给晏如看。晏如去翻了翻，果然发现了几块米糕和饼。

突然外面一阵叫嚣，晏如抬头看去，一个日本兵跑进了院子，她下意识缩回身子。这个日本兵直接冲到念远呆的东厢房，一瞬间，孩子哭了，念远也被那日本兵从床上拖出门外。晏如冲出去，抱着孩子蹲在地上。

念远指着自己，不停地咳嗽，用手不停比划，大声喊：“生病！”“传染病！”日本兵显然听不懂，但他应该感知到这个中国人在说他病了，而且很严重，因此他面露犹豫，直勾勾地盯着念远又看看晏如和孩子。念远不停地向日本兵求饶，他知道无处可逃，只想用自己的可怜和卑怯换来怜悯，或许能换得晏如和孩子的性命。

晏如慌了神，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用身体紧紧护住两个孩子。又跑进来一个日本兵，叫喊几句，两个日本兵骂骂咧咧地走了。

念远往院门看了眼，看到一个中国女人从门口走过，很像满如。

真的是满如。

周孝仁解除政府任职后，就在上海商会负责和日本人做生意，期间还去了日本几次。

早年他在日本留学期间认识了日本人田中一桥，后来与日本人做生意，又和田中一桥成了生意伙伴。两个人也算是旧识，却没想到战争开始后田中竟然进了军队。

上海陷落时，周孝仁正在外地，匆匆赶回上海，想带父母离开。可周孝仁父母不愿意离开上海，周孝仁和满如商量后，两人决定先回常德，再另做打算。当时一些日本记者要离开上海去南京，周孝仁带着满如就混在日本记者中离开上海，结果没想到刚出上海就碰上了田中，田中带领一小队日本兵要去南京城，他让记者和周孝仁、满如跟着他。

周孝仁不想去南京，可田中不放他走。

田中认为，周孝仁会日语，一路上正好给他做个翻译，再说，周边都不太平，只有跟着他才安全。

看着周围都是日本兵，还有带着枪穿着日本军服的田中，周孝仁还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