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一刻,房廷还在居室内与但以理攀谈,可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变故突降。
沙利薛如若无人地闯入,看到房廷二话没说就冲上前来一把抓过!他手中握着的是波斯的弯刀〈无鞘之前就被搜走了〉,刃上正滴着血,但以理被这副架式吓得面色苍白,还以为沙利薛要对他们二人不利。
“跟我来!”沙利薛吼道。
接着外面传来急促的呼声,皆是埃兰的方言。
“怎……怎么回事?”但以理壮着胆子问。
沙利薛没有理睬他,只是自顾自拉扯着房廷,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和我一起逃离这里!”
“逃不掉的……就算你的武功高强,我们又怎能越过波斯的天关险隘?”看着沙利薛已有瑕疵的脸孔,房廷用歉疚的口吻这么说着。
“这次不一样!王已经派使者来到安善了!我们只要见到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这里!”
这么说着,沙利薛一脸难掩的兴奋,教房廷心里“咯铛”一记!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阵狂喜,可接踵而至的却是忧虑。
为什么……居鲁士明明答应过自己会放过大家的,可为什么却只字不提使者的事情?难道是刻意隐瞒?他真如沙利薛所言,欺骗了自己么?
此时,已经容不得再去细想其中的种种,房廷知道,当务之急是首先要回到巴比伦人的阵营中。
虽说沙利薛鲁莽,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杀出一条逃路,可他已经为自己创造了最好的逃跑契机,怎么能不珍惜?
不能再犹豫了,房廷拉过但以理就要跟着沙利薛。
“依迪丝她……”但以理还有一丝迟疑。
“不要紧,待我们见到使者后,再同王子周旋!”
一路由沙利薛以刀护驾,三人还算顺利地冲出了宫室。
可是随后赶到,看到满地鲜血瘫倒一片的己方士卒,居鲁士又岂会放任不管!他即刻命人守在城门,一边吩咐希曼:“他们一定会去找巴比伦的使者,你带人在驿馆附近和市前守候,务必要把人给我追回来!”
三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闯出软禁的宫室,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实在是显眼,房廷提议过各自分开,可沙利薛却不同意。
然后――“可恶……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领着两人于人群中穿梭,沙利薛急得满头大汗,直到他吼出这句话时房廷才蓦然意识到:沙利薛是个路痴,完全没有方向感,所以才会在雪地里迷路,而且之前在帕萨加第出逃时,也是由一个迦勒底士官做的向导。
念及此,房廷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阁下,使者暂居的地方是在驿馆,不过去到那里的道路最容易被捉住,那么莽撞地直接奔去那里,其实就等于自投罗网。”
“那你说怎么办?”沙利薛脸孔微红地问。
房廷答道:“王子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我们逃走了,现在城中肯定有人在搜捕我们。现在大家分开行事,如果我们当中有一人能见到使者,那其它人都能够得救了!”
“那好吧……”沙利薛有些不舍地松开房廷的手腕,“这次,我听你的。”
房廷点点头,催促但以理先行,自己也要与沙利薛分开时,他忽然说了一声“你要小心”,伸手将房廷连在围巾衣上的头巾拢了拢,然后头也不回,冲着相反的方向奔去了。
心头五感陈杂,望着沙利薛没于人群中的背影,房廷扯了扯嘴角。
安善的街市虽然不如巴比伦的普洛采西大道繁华,可毕竟也是波斯行省中最热闹的地方,各国商贩常汇聚与此。如果想要隐匿行踪,混入其中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看到有巡走的波斯卫士,房廷便紧挨着人群把头压得低低,虽说周围的人大多操持埃兰的方言,可是偶尔一、两句自己也是听得熟稔的。
人们对街市上士兵的忽然增多感到惶恐不安,纷纷猜测事情的缘由……每当听到此类的话,他的心脏便鼓动得厉害。
这多少都有点类似“作贼心虚”的感觉,所以当房廷一看到居鲁士的近侍希曼出现在人群中时,本能地就想扭身逃跑。
可是,这么做只会更加引人注目。房廷佯装镇定,屏住呼吸,垂首打算与希曼错身而过。忽然,跟前的希曼自己率先背过了身去,似乎是放弃在此地搜索的样子。
太好了……
暗自松了一口气,房廷不动声色地调转方向,继续随波逐流。一边走一边还小心地掩饰着。就这样,他接连与周遭高矮胖瘦、各种肤色的人擦肩而过,突然――一股独特的熏香气息迎面扑进他的口鼻,那个味道如此熟悉,简直就像……
他魂绕梦萦,最想念的那人的气息!是“他”么?“他”竟然真的依照承诺,来波斯迎接自己了么?
这不是在做梦吧?
心脏被蓦地收紧了,房廷的目光追随着方才同他错身的人影,遥遥地,却只能望见一个似是而非的高大轮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来这里?!刚才刹那间的感受一定是错觉吧?
他讪笑了一记,正欲收回视线,前方的那人却蓦地停住了脚步,就在下一刻,房廷看到了差点就让自己忘记了如何呼吸的一幕!隔着人群,“他”转过了头。
穿戴着厚实的大围巾衣和缠头帽,可是,那样的距离还是能够辨识得清――那眉那眼,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分明就是狂王本人!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在场景,如今真实地摆在面前,房廷却一时间不知怎么反应,他冲着狂王的方向踉跄了两步,阔别近百日的思念同从腹中涌出的千言万语,此时齐齐哽在喉处,就连大张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呜!”
就当他的舌尖才迸出了第一个音节,忽然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捂住了!一惊――跟着腰部一紧,整个人几乎被提携起来般,生生拖离原来想要前往的境地。
“呜呜……呜嗯!”
怎么可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近在咫尺了!为什么还要拆散我们?!房廷满腔的不甘,还想挣扎,双手却遭禁锢,周围的景致忽然黯淡下来,原来身边不知道何时围了一队红衣的波斯卫士!惊惶地调整视线,发现捂住自己的竟然就是居鲁士!看到那少年挂着一脸寒霜,湛蓝的眼睛没有一点温度,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房廷的心,霎时如坠冰窖!“陛下,您怎么了?”
三甲尼波这般询问,身侧的狂王却还是一动不动,望着身后的方向。
“刚才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这么说,三甲尼波顺着他的视线,目光巡视了一番,道:“您是看错了吧,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也许吧……”
让房廷出使米底本来就是他不得已才答应的,如今等待了许久都不见他回归,加上之前在巴比伦接到有关“伯提沙撒去到波斯”的消息,更使得那担心变本加厉!尼布甲尼撒这么说,音调中多少携着一点不耐。
同阿斯提阿格斯约定接人的日子是在河水泛滥的时节,可是即便还有一个月,他也等不及了!所以匆匆把政务交给信赖的拉撒尼主持,自己便迫不及待地随着使节的队伍,微服进入帕苏斯的腹地……
而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只是为了早见他一面!要在过去,这肯定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