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莫致之 - 东明逸史 - 万人非你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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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莫致之

虽说这人因为年迈,相貌与当年有所区别,可周南还是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司天监监正秦。

此人推演预测的能力极神,九岁预测西南地震成名,十六岁便就被上一任皇上御封司天监监正,专门负责观天象测国运,可谓是两朝老臣了。

周南当年有幸见过这位老神仙很多次,因此对这人的容貌记得很清楚。

秦在一张破旧简陋的木床上昏迷着,秦翰一进门就泪眼汪汪地冲到爷爷身边,紧紧握着他树根般干枯瘦弱的手。

秦似乎被他们一行人进屋的动作吵醒了,虚弱地睁开眼,眼神正对上周南探究的目光。

不知怎的,周南觉得那一瞬他从这位老人眼中读出极多复杂的情绪:疲惫、惊喜、痛苦、还有一闪即逝的释然。

秦张张嘴,声音微弱地只有在他身边的孙子才能听到:“让那位将军留下,你们都出……出去。”说完用细瘦的手指费劲地指着周南。

秦翰使劲用衣角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帮爷爷传话。

在场的人虽然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老人说的做。陆野临出门前掐了掐周南的掌心,示意自己就等在外边不会离开。

周南看了陆野关切的小表情一眼,稍稍用力回握对方表示自己知道了。

屋里瞬间这剩下周南和秦两人。周南走上前,因为这床榻太低单膝弯曲触地跪在床前。

秦似乎察觉到什么,神色激动地想起身扶周南起来,看那架势甚至是想回一个稽首礼。

周南忙把老人家扶回去躺好,说道:“秦监正如今体弱,不必计较太多。请告明您让我单独留下的原因吧。”

秦艰难地露出微笑,声音已如游丝:“我在这凉水坡等了多年,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送三个锦囊……就在……咳咳咳!”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一时激动咳嗽起来。

秦翰在外边听着爷爷激烈的咳嗽声,几乎想当场冲进来,但是被陆野拦住了。

秦艰难地平复自己的呼吸,从衣服中摸出三个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锦囊,递给周南,说:“老臣只能帮殿下到这里……了,这几个锦囊,到了时候自然会被拆开。我……我现在只希望殿下能善待秦翰,将……将秦翰送到他哥哥身边去。”

周南拿着锦囊,虽然不清楚秦所说“到了时候自然会被拆开”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没有再多问,只宽慰老人家说:“请监正放心,我一定会替您安置好秦翰的。”

秦这病本来就是多年忧虑太多,旧疾缠身才在这几日突然爆发起来的,身体早就被缓慢的病症侵蚀地十分虚弱,强撑精神与周南对话已经算是回光返照了。因此等他听着周南的承诺,心愿一了,露出一个浅淡虚弱的微笑后,目光便开始涣散,最终如一截被风连根拔起的老树般失去了生机。

周南眼睁睁看着这位老人停止呼吸,心像被什么拖到极寒之地一样冰凉,他冷颤了一下,便起身到门口沉默着开了门。

秦翰看他表情不对,急匆匆推开周南跑进去,只见到疼爱自己的爷爷如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瞬间悲恸大哭。

陆野看见周南的反应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去牵着周南的手,用力握住。

秦逝世后,秦翰在村民的帮助下简单地为爷爷建了坟,而后便向周南要了举荐书,要自己只身前往滨州,去找骁骑营海军总统领秦奕。

秦翰虽然在爷爷逝世后情绪有些过激,但还算知道自己之后该干什么,临行前他看着天际绚烂的朝霞,对周南说:“我早就知道爷爷这么多年体弱多病,全靠等人的信念才勉强活了那么多年,所以你也不必过意不去。”

几天前还哭哭啼啼懦弱的孩子在失去唯一的依靠后迅速成长起来,秦翰稚气未脱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决然的豪气,他说:“两位大人此行虽惊无险,我们后会有期!”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

周南想起秦临终前赠给他的锦囊,总算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冲陆野微微一笑,说:“走吧,我们回去准备继续前进。”

军队离宛川还有大约二十里时,夕阳西斜,夹着尘土的风也渐渐变凉。

周南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土丘,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陆野顺着周南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周南的想法,若有所思地说:“前面的山丘倒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上次西昌敌军就是在他们驻扎的山谷附近埋伏的,陆野毕竟实战经验少,一时间没有防备就被这毫无意料的深夜偷袭打得乱了阵脚,幸亏周南反应迅速,及时反击才击退敌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南也是这样想的,他说:“离宛川还有大约二十里,连夜急行军或许能在天亮前赶到。”

陆野不明白周南什么意思,侧过头用疑惑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说:“就算急行军也还是有可能遇上偷袭的军队呀。”

周南被他专注的目光盯得心里暖暖的,他的声音在还带着一丝热气的晚风中有些迷人的沙哑:“我知道这里还有一条路通往宛川,只不过稍微长上两三里。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大部分人从另一边连夜赶过去,我领着剩下的人按之前的路线走,稍微掩饰一下,敌军大约是看不出来的。”

陆野一听急了,他有些愤愤地说:“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跑路呢?大不了再拼一场,军队里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区区敌军,有什么可怕的!”

周南只好放柔声音讲道理:“不是叫你丢下我们不管,而是要你带着这些辎重先去宛川。这些敌军所图的也不过是我们随军带着的武器粮草,万一被他们伺机破坏,可就浪费我们两个月来的辛苦了。”

陆野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还是不甘心地说:“那你为什么要我多带些人,你这里明明更危险。”

周南笑了,暖黄色的落日光芒涂在他坚毅的脸上,他说道:“我们分开不就是为了保护辎重么,万一敌军发现我们的计划,你带着东西跑不快,人手多些也能保证安全。”

陆野不想说话了,有些愤愤地驱马到后边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组成队伍准备离开。周南让一位清楚线路的士兵跟在陆野身边,给他们指路。

陆野看都不看周南,粗声粗气地大喊:“开行!”这一部分队伍开始跟着向另一个方向缓缓移动。

陆野心里真是恼怒极了,一直哽着口气不去看周南,走出老远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忙回头很快便怅然若失地转回身……已经看不清人脸了。

入夜,炙人的酷热终于消退,白日里滚烫的地面渐渐恢复正常的温度。

黑蓝的天空布满闪烁璀璨的星辰,那一缕缕星芒遥远而渺小,汇聚起来却又令人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令人感受到惬意的温暖,宛如东都城内夜幕下的万家灯火,虽然未必有一盏灯属于你,却还是温暖得让人心甘情愿沉湎其中。

周南背靠大石抱剑而坐,仰头只见星斗变幻。

“少尉大人,不远处有异响。”一守夜士兵急匆匆过来低声汇报情况。周南面容一沉,薄唇轻抿。果然……又要故技重施吗?“传令下去,各营按计划行事。”

“是,属下遵命!”

果然不出多久,东边营区着火――那本是放置粮草和水的地方。这一招用得极其毒辣,行途艰苦,环境恶劣,这几千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必然都承受不了没水或是没粮的日子。吃一堑长一智,周南又怎会让敌人故技重施阴谋得逞呢。

很快,东营原本停放粮草的帐篷里跳出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暗袭的敌人大吃一惊发觉计划有变就想撤离,然而回头才发现退路已经被人堵得死死的。

这群统一着黑色夜行衣,带黑色面巾遮挡脸部的贼人此时也只好背水一战,拔出刀剑,打算血搏一场然后突出重围。

周南站在稍微高些的石头上,火光投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恰到好处的突出了他硬朗锋利的脸部线条,那使他更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敌人很明显有内应,不然不会那么轻易准确地找到安置粮草的地方,那么,这个奸细必须在入城之前除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人在生死存亡性命尤关之时总是能爆发出更大的潜力,这群黑衣人此刻已经乱了阵脚,只懂用最狠毒的招式往前仆后继的略显笨重的士兵身上招呼,黑衣人已经没了队形,应该很容易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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