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友舍不下茅台酒赵悠燕
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许世友将军很快溜回床上,微笑着倚靠在枕头上看着门口。医生和护士进来,说:“许将军,量体温了。”许世友听话地张开嘴,医生抽了抽鼻子,皱皱眉说:“许将军,您又喝酒了。”许世友脸上露出孩子气般的笑容,“只喝一点点,一点点而已。”“您这病绝对不能喝酒啊。这儿,您是病人,我是医生。我得为病人负责。”医生脸上开始严肃起来。
“行行,听你的,听你的。”
医生出去的时候,把许世友的家人叫到外面嘀咕了一会。许世友想:还不是不让我喝酒,你有政策,我有对策。想着,便从床头柜抽出一瓶茅台酒,偷偷塞到枕头底下,还用衣服盖严实了,这才满意地睡下。
这以后,许世友将军就借上厠所之名,将酒藏在衣服里。坐在马桶上,边喝酒边偷偷地乐。那酒,真是好酒啊,入口柔绵,清冽甘爽。这辈子,有这样的好酒喝,真是不亦快哉!不亦快哉啊!
许世友一边咂巴着,一边想起当年和几个将军痛饮的情景。他觉得喝酒时最能看出人老实不老实,豪爽不豪爽。不是吗?自己本来就是军人,当兵的,活着干,死了算,砍掉脑袋不过碗大个疤,英雄喝酒,狗熊喝水。那天有个将军竟然装狗熊,将酒倒入了别人的杯子,被自己拉着罚酒,后来醉得一塌糊涂,身子都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许世友想到这儿,不由偷偷乐呵了一下,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又是几大口。
那是1985年的9月中旬,许世友的病情日渐加重,疼痛也越来越厉害,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因为连续多日的高烧,他的嘴唇肿胀、皲裂,一动,皲裂处就渗出血来。医生给他搽消毒的注射用水,还涂了滋润油膏,但效果都不大。那个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不变一下脸色的硬汉,对着这小小的皲裂却皱起了眉头。一筹莫展的医生那天突然想到用浸过茅台酒的棉球,轻轻地在他的上下唇反复擦拭,既有湿润功能,又起到消毒作用。果然,昏睡着的许世友上下唇本能地开始一闭一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嘴唇咂巴着发出婴儿般叭叭的响声,他仿佛又恢复了那副喝酒时的豪爽劲儿。
那些天许世友出现了昏迷症状,已经完全不能进食了,他的唇却兀自在喃喃蠕动着,女儿伏下身子,凑在他嘴边,依稀听见他在说:“酒!酒!”女儿的眼泪流下来了,她叫工作人员拿来茅台酒,用筷子蘸了蘸,在他的口中慢慢地滴进二三滴。这时,奇迹出现了,许世友立刻安静下来,仿佛疼痛也减轻了,眉头舒展开来,接着,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天,许世友显得格外清醒和精神,他突然说饿了想吃饭。家人扶他坐起来端饭喂他吃,饭一入口,“嗷”地一声将饭全吐了出来,边吐边呕。家人吓坏了,不知是谁灵机一动,将酒杯用茅台酒湿润了递给他。清冽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那香似是深深沉淀着什么,许世友不由自主地吸了一下鼻子,无神的眼睛霎时闪出光芒,呕吐也立刻停止了。那酒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忽然他挪动身子,两脚奇迹般地移下床,在家人和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许世友竟然站了起来。
许世友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现象,自已时间不多了。躺在床上,他向家人交待了两件事:生前尽忠,死后尽孝。我在政治局会议上没有在火化文件上签字,为的是要土葬。我死后,你们要将把我运回河南新县田铺村,葬在我父母的坟墓旁,我在地下要为他们尽孝。第二,我爱了一辈子的酒,这茅台酒是我一生至爱,我死后,在我棺内放上两瓶茅台酒,我便心满意足,不再有遗憾了。
1985年10月22日16时57分,许世友将军在南京医院逝世。遵照他生前的遗愿,遗体运回了他的老家。在他的灵柩里,放了两瓶茅台酒,一只白玻璃小酒杯。一生酷爱茅台酒的许世友将军,在地下亦会因此而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