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与茅台酒程海琴
为了两瓶茅台酒我哥哥却遭受了残酷的批斗和折磨,这是怎么回事呢?话得从头说起。
哥哥叫陈福,比我大三岁,是位矿工。他不吸烟,却钟爱喝酒,三年自然灾荒时期,烟酒都按票供应,要想多买点就得找关系,走后门,正好我有位同学在烟酒公司当科长,我便找到了他,可偏偏不巧的是便宜的已经卖完了,剩下的只有贵的了,而当时我的工资又不高,买上这样的一瓶酒要花费我一个月的工资,可转念一想,过年了,平时哥哥对我又那么好,狠狠心便买了两瓶茅台酒。
当我拎着这两瓶茅台酒高高兴兴来到哥哥家时,他却沉下脸说:“你咋买这么贵的酒啊?”“忙了一年了,今过年,喝瓶好酒款待一下自己嘛。”我安慰哥哥说。
哥哥接过茅台酒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但我知道哥哥是喜在心里的,哥哥把两瓶茅台酒很小心地收好,并让嫂子做几个菜,晚上我们哥俩好好喝一盅。当打开茅台酒盖的那一刹那,一股浓郁的飘香瞬间散漫全屋,品上一口荡气回肠。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么好的酒我们要放着长久的品尝,每年的这个时候拿出来喝上两口。”哥哥建议说,我说:行,听哥的。
这样的日子一年年的过去了。哥哥也由工人转为干部,继而又当上了人事科长,他本着:“做普通人,干正经事”的原则,公事公办,不徇私情。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可怕的文革来了。当时,他作为一个小当权派被揪出来批斗。而斗他最积极,也是最狠毒的一个造反派的小头头,叫侯建林,因为他在家兄弟间排行老三,所以人们就叫他“侯三”。他是个采煤工人,总觉得吃人间饭,干阴间活不安全,总想当个头顶光环的人物,几次找到我哥哥都遭到了拒绝。谁知这小子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毒着呢,借机报复,还抄了我哥哥的家,那两瓶被哥哥视为生命的茅台酒也未免于难。并且就因为这两瓶酒险些要了我哥哥的命。当时造反派们一致认定这两瓶茅台酒是我哥哥收贿赂的,无论我哥哥怎么申辩都无济于事。同样对酒有着浓厚兴趣的侯三迫不及待地让手下买来了下酒菜就地喝起来了。我哥哥气不过去,就踢了他们的酒场,结果遭到了一顿毒打,更可恶的是侯三还拿酒瓶往我哥哥头上砸去。
当我得知这一消息时,我懵了,我想不到兢兢业业,公正廉洁的哥哥怎么会被专政呢。时间就是生命,我顾不了那么多,立刻找我们的头头,借了辆吉普车,又带了两个人,戴上红袖章,风驰电掣般地朝龙凤矿开去,跑到矿门前时,我朝站岗的挥了挥胳膊上的红袖章,连车都没停,就开到了一个小会议室门前,我跳下车就喊:侯建林在这儿吗?总部让你去为一位当权派作证,马上就得去。
说着,我们就闯进屋,见哥哥的脖子上还挂着两个茅台酒瓶,我知道这是侯三干的,我二话没说,立刻上去。一个人驾着一只胳膊连同脖子上挂着的酒瓶一起把哥哥带到了车上,,司机猛一踩油门,吉普车一颤就跑了,留下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侯三就那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望着。
当吉普车冲出矿门拐弯时,望见我嫂子在一边哭一边喊着什么,我急忙让司机停车,跑过去拽住我嫂子的胳膊就往车上跑,等到车上嫂子才明白过来,她含着眼泪把茅台酒瓶从我哥哥的脖子上摘下来,又简单地给我哥包扎了一下伤口,接着,他俩将酒瓶夹在中间,便抱头哭了起来,我把哥哥安排到我家里,并把孩子也接过来,就这样躲过了这一劫。
文革后,哥哥得到了平反,也恢复了以前的职位。当我再次拎着两瓶茅台酒到哥哥家时,哥哥说:“这次,我们要喝个痛快。”
我知道哥哥对当年的一劫还心有余悸,当年那个挂在哥哥脖子上的混合着哥哥鲜血的两个酒瓶还一直被哥哥保留着。
与哥哥痛饮之后没多久,哥哥便因为心肌梗塞去世了。回想哥哥走过的一生,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下来了,哀思绵绵,难以自拔。第二年,趁迁坟之机,我取出曾经挂在哥哥脖子上的那两个瓶茅台酒,里面的酒虽然不多了,但它却残留着哥哥的血和泪,加上我又买的一瓶茅台酒,将盖子打开,把里面的酒分别倒入这两个瓶子里,封好盖儿,作为祭品,我含着眼泪放在哥哥的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