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师与茅台酒赵守玉
马儿崖村地处深山,交通不便,穷困落后,全村人一年也难得出过几回山,也就没见什么大世面,所以当村长冯贵富从包里取出那瓶茅台酒时,全家人的眼睛都直了。
正在村小学读三年的冯根根用手摸着茅台酒那精美的包装盒:“爹,这是好酒?”
“对呀,茅台嘛,是中国最有名的酒了,一般人可喝不起呀。”
冯根根一下子抱起茅台,往外就走。
冯贵富一把拉住他:“你要干啥去?”
“丁老师喜欢喝酒,可他没喝过茅台酒,那天我们问他有什么愿望,他说等我们长大了,能请他喝一回茅台酒就成了。我想把酒送给丁老师。”
冯贵富劈手夺下茅台:“啥东西都想送人呢,你知道这酒多贵吗?我可是把咱家那大件卖了才换来的,我都没舍得喝呢,你倒要送人!”
“丁老师多累呀,几十个孩子就他一个老师,再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儿子说的话没错,冯贵富其实比儿子更清楚丁老师。马儿崖只有一所小学,方圆几十里的孩子都到小学上学,可由于条件艰苦,先后几个来支教的老师又都离开了,所以这么些年学校里就一直只有丁老师一个人。丁老师是又当校长又当老师,每天都是从早忙到半夜,头发早就白了,没让一个孩子掉过队辍过学。马儿崖的人特别尊重丁老师,冯贵富也经常和丁老师沟通,也想多帮帮学校的忙,可他心有余力不足,许多事儿只能是遗憾。他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小根,爹不知道今天是丁老师的生日,可这茅台酒爹有大用处,不能给丁老师喝了,一会儿爹去给丁老师过生日。”
冯根根看了几眼茅台,没说话,撅着小嘴坐到了一旁。
冯贵富说到做到,他把茅台酒交给老婆,然后提起家里的散白酒,又拿出那块腊肉,推开门,向丁老师家走去。
冯贵富刚刚走到丁老师的家门口,门一开,一个人风风火火冲了出来,冯贵富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撞倒在地,手里的酒瓶摔了个粉碎,他勃然大怒:“你怎么走路呢?咋不瞅着点儿?”
那人看清了冯贵富,一把抓住他:“村长,快,快进屋,我正要去找你呢,老丁他……不行了!”
冯贵富这才看清,冲出来的人是丁老师的老婆,他浑身一抖,三两步闯进了屋。屋里,丁老师脸色发青,直挺挺躺在炕上,眼见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丁老师!”冯贵富一步抢到床前,“你感觉咋样?”
“刚要吃饭,他说心里堵得慌,头又晕,我就扶他躺一会儿,可……”丁老师老婆喃喃地说。
“快,你快去叫人,咱们连夜送丁老师出山去医院。”
丁老师使足力气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几张,冯贵富急忙把身子伏下去,耳朵贴近了丁老师的嘴巴。丁老师一下子抓住冯贵富的衣服:“村……村长……学…。。。学校……”
话没说完,丁老师的手便软了下去。
“丁老师!”冯贵富悲叫一声,一下子跪倒在丁老师的床前。
马儿崖唯一的老师,在自己的生日,离开了人世。
丁老师走了。马儿崖村以最隆重的规格,为丁老师举行了葬礼。几乎所有的人都来到灵棚前,为丁老师上一炷香,磕一个头。冯贵富通红着眼睛,慢慢拿起酒瓶:“丁老师,听孩子说,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本打算是给你过生日去的,可你……喝杯酒吧,全村老少爷们儿忘不了你!”
“丁老师!”随着一声悲叫,冯根根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丁老师,我们都发过誓了: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有出息,我们天天请你喝茅台酒。可你咋走了,我们还没长大还没出息呢!丁老师!”
孩子的一声悲叫,眼泪又从所有大人的眼眶里滚出。
“丁老师,我们想你,你就喝杯茅台酒吧!”冯根根说着,从怀里拿出了那瓶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