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帝不能没儿子 - 天攻地略 - 木三观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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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皇帝不能没儿子

柳祁拜别了皇帝,便由傅幽人送出宫门。外人看来,傅幽人与柳祁关系密切,因为傅幽人本来就是因为柳祁的推举才能一步登天的。更有不少人认为,傅幽人成为天子男宠也是柳祁的计划。事实上,这完完全全在柳祁的计划之外。他只是想在皇上身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罢了。

柳祁眼中,傅幽人也是宠冠六宫,得到召幸最多,这就罢了,皇帝还总对傅幽人赞不绝口。得罪了傅幽人的济夫人如今也是门庭冷落。也不必谁去干什么,自然有人找她的麻烦。太后不在乎济夫人是否失宠,甚至不在乎皇后是否得宠,今天是十五,皇帝、皇后一齐来给太后请安,而傅幽人自然也在陪侍。皇帝身边总有傅幽人。还有热闹的,那伏圣后竟然也在。

原来伏圣后诞下的女儿被剥夺,但皇太后准许她时常来看顾。皇太后就是要她时常看到女儿,才能产生感情,有了感情,那皇太后手上这个砝码就更值钱了。伏圣后、皇太后端坐着,那皇上、皇后前来,先与皇太后请安,并不需理会伏圣后。伏圣后也不必跟皇上、皇后行礼,只要在椅子上挺腰点头示意则可。皇太后见到傅幽人跟着,便笑道:“傅郎如今伺候得很好,我也听说了。”傅幽人一听,不觉冷汗潸然,只道:“奴不敢居功。”皇太后却笑道:“你是个好的,又心细。但若要尽忠,也不是单在皇帝的起居饮食上用心的,平日也该劝他多多临幸妃子,延绵子嗣方是正道。”傅郎忙跪倒说道:“奴谨遵太后教诲。”

皇上见傅郎忽然跪下,十分不解,只说:“傅郎你也太小心了,母后不过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这么跪倒,还要不要站起来了?”那皇太后却对皇帝说话,语气有几分嗔恼道:“你这个孩子,还管他呢!母后正要说你,怎么不多宠幸后宫?当初又是你要兴师动众地选秀,如今选了,又将她们抛在脑后了。母后可操心着皇嗣之事,日夜忧虑,你又怎么知道?”皇帝也没想到太后忽然说起此事来,十分的惊讶,转念一想,他最近确实很少临幸后宫,再者,他现在一颗心挂在了鸳鸯身上,又哪里顾得那些庸脂俗粉?

皇帝深知这样也不成体统,便歉然道:“母后教训的是,儿子惭愧啊!”说着,唯恐母后不开怀,那皇帝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朕回去就临幸!临一个大幸!连续临它个七八天!”皇太后、皇后听了都觉得很羞耻,不敢搭话。唯独那伏圣后柔然一笑,道:“皇上还须保重龙体,不必太拼了。”皇帝看向伏圣后,见她风韵犹存,眉目与伏鸳鸯相类,但关键又有气韵上的差异,看着虽好,但仍无伏鸳鸯的动人。只是看见伏圣后,皇帝就想起伏鸳鸯,一时福至心灵,想到个讨好伏鸳鸯的法子,便道:“那圣子入京以来,可曾见过圣后?”伏圣后含泪摇头。那皇帝便说:“这是什么缘故?如何使得?”皇太后的侍女鸾音忙道:“皇上有所不知,伏鸳鸯如今是圣子,自然要清修的,岂能随便见人?”

皇帝却道:“这也是奇怪,他在宫中难道就不见人了?”那鸾音又道:“话虽如此,但伏圣后刚见过红,倒怕冲撞了。”皇帝却笑道:“这诞女倒被说成肮脏事了,那圣子在宫里什么贱奴不见,还怕见圣后了?可见你是多心,我看让人见一面,还能怎么样呢?”皇太后见皇帝这么说,也不好当面拒绝,只训斥鸾音道:“皇帝都这么说了,你还犟嘴。可是该打!”那鸾音便告罪了。

翌日,皇帝便让人送伏圣后入宫见伏鸳鸯。那伏鸳鸯见了伏圣后,自然感慨万千,又向皇帝道谢。那皇帝见伏鸳鸯那含情双目,已酥了半边,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是傻笑。那伏鸳鸯习惯皇帝时不时发傻,便不理他,只拉了伏圣后入庵堂说话,留尊贵的皇帝在门外吃西北风。

皇帝只道:“他们一家人说悄悄话,我去也不好,还是走吧。”说着,他带着傅幽人离去。那傅幽人却挂心着昨日皇太后似有若无的威胁训斥,忙笑道:“皇上倒只记得安排伏圣后入宫的事了?”皇帝被他一提醒,方想起来,笑道:“哦,是了,朕今天还要临一个大幸!”

说干就干,当晚皇帝就召见了济济、吉吉、季季三大夫人。三夫人受冷落许久,一听见有得上,都忙拾掇干净了,屁颠屁颠地赶去春恩殿侍寝。到了殿外,只见风景如旧,也是感慨万分,又看向站在门边的傅幽人,方叹道:“固然是‘流水的后宫,铁打的公公’。”

皇帝今日说干就干,好久没干,要干就要干一票大的,召了三夫人前来。那三夫人巴望着复宠呢,自然也雄心壮志,须得大干一场。两方都是来势汹汹,战鼓雷雷,这边是彩袖翻飞,那边是黄袍猛解,那边厢殷勤,这边厢勇进,正是摩拳擦掌,争得个欲仙欲死。傅幽人站在外头,等着这冷板凳,不想忽然皇帝走了出来,嘤嘤哭道,出师未捷根先软。

三夫人也是披头散发,狼狈异常,想必也是使尽招数了。那吉夫人关切问道:“可要进补汤?”那济夫人扭过头就骂:“放屁!咱们皇上身强力健,进什么补汤?必然是咱们伺候不周的过错。”说着,济夫人便跪倒谢罪。那皇帝只觉得难堪,叫她们快点消失。三夫人汹汹而来,铩羽而归,心情大起大落,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傅幽人便陪着皇帝进了内间,笑道:“男人家嘛,这也是常有的事。皇上年轻,不知道罢了。”皇帝只皱着眉头,说道:“这也罢了!只是朕一门心思想着伏鸳鸯,看着她们三个真没什么胃口啊。”傅幽人闻言暗道皇帝连小手都被碰着就魂牵梦萦到这个地步,如果这事真的成了,后宫里还哪里有别人蹲的位置。心里这么想着,傅幽人还是笑盈盈的,说:“那可明白了,皇上厌倦她们,提不起兴趣也没什么的。”皇帝却叹了口气,说:“终究这面子上过不去。”

皇帝要面子,太后要孙子,这临幸的事还是要迫在眉睫的。皇帝后半夜便召唤了当初帮傅幽人背锅的花姬。当时,皇帝为了隐瞒傅幽人生病的时拿花姬当挡箭牌,花姬为了保命编造了傅幽人得幸的事。花姬虽然因此得封,但从来没有真正伺候过皇帝。皇帝如今召她,也没有幸她的打算,只是让她继续撒谎。

当晚,伏圣后也在宫中,只是在伏鸳鸯身边,与伏鸳鸯对坐哭泣。这伏圣后丧子之痛还未消失,刚诞下的女儿又被夺去,她最疼爱的鸳鸯也被软禁宫中,不能相见,叫她如何不伤悲。鸳鸯倒是看得开的,并未流泪,只是劝她宽心,又说:“我听说月子里的妇人是不能哭泣的,您别伤心了。”伏圣后收住眼泪,又说:“死者已矣,我宽了这个心,又有别的忧心,比如,我只怕你走上我的老路。”伏鸳鸯却很疑惑,说道:“我又怎么会走您的路呢?”伏圣后便道:“我刚刚冷眼看着,那皇帝分明对你起了色心。动起手来也是迟早的事。他可是皇帝,你又能如何?”伏鸳鸯听了,吓了好大一跳,只是他仔细想来,又觉得圣后的推测不无道理。那伏鸳鸯沉默半晌,又抬起眼皮来,冷道:“这个皇帝也够不要脸的!”伏圣后便道:“当得了皇帝的都是无耻之徒。你要小心。但我所忧虑的不仅是这个。你想想,先帝倒还好呢,活着一天能护着宠妃一天,今上连这个本事都没有。”

伏鸳鸯默默半晌,脸上的神色倒是异常安宁。这却使伏圣后非常害怕。这鸳鸯少爷从小嬉笑怒骂、灵动活泼,喜怒随心,眼珠子总是溜溜的转,如今这般的安静,好生怕人。她却不知,那伏忍惟死后,伏鸳鸯却也有一阵子这样不哭不笑的,在他杀了凶手之后才转好了。伏圣后不知道伏鸳鸯心里的想法,也不知未来的命数,只是叹息。忽然,那伏鸳鸯却抬起头来,说道:“若今上有了这个本事呢?”伏圣后闻言,骇然一震。

皇帝,是个怎样的皇帝,是有目共睹的。他是一个令人操心的皇帝,也是一个令人放心的皇帝。本来,太后对皇帝是很放心的,如今看着皇帝没有子嗣,也渐渐操心了起来。为人父母,果然有操不完的心,位极人臣,也必然有操不完的敏感词。比如祁公,他仍是坐拥男宠无数,频繁操弄敏感词,他的父母也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怕这自开朝来赫赫扬扬的柳家后嗣无继。

老侯爷劝说祁公,只道:“无论如何,起码留个后。别的我也不管!”这么一句话,从古至今在一众父母口中是未曾断绝,比天花还难缠。祁公想了半天,便答道:“儿子也不求什么,但好歹咱们身份摆在这儿,娶妻的话身家清白少不了,不是花容玉貌也得秀丽可人,琴棋书画不必样样精通,也得有个略懂,如此佳人,还须心胸宽广,能容得下孩儿胡作非为,也怕是难呀。”这好比如今父母逼婚,那孩儿便说“那我要个吴彦祖加强版”一样,也未必真要这样的,一半是为了堵父母的嘴。虽有父母说“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狗样儿”,然而这祁公也不是狗样儿,确实有才有貌有权有势,不愿意娶个普通姑娘也是正常的。

那老侯爷就是个老猴儿,听了儿子这话,仿佛已料到了一般,嘻嘻笑了,立即取出若干画像,说道:“这是当然,我已为你备好了人选。你随意挑选便是!”那祁公没想到老侯爷每天在家里喝茶玩雀儿,还有这个闲工夫搞这个,实在是头痛,为了应付老父亲,他也不得不翻看了一下,发现果然俱是名门闺秀。难得这样的人家也愿意卖女求荣。

柳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见见本人。这画像不足信啊。于是呢,皇后便也在御花园摆起了赏花会,延请了合乎条件的又有意向做同妻的女子们入宫参见。皇帝听见有热闹的事情,便也拉着伏鸳鸯一起去,那傅幽人有了私心,也提出不如让迦蓝也来,伏鸳鸯听了十分高兴,笑道:“好呀!他来了肯定好玩儿。”

伏迦蓝听见皇帝召见,便也带着两个小沙弥前来了。皇后倒不曾想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不过能见到皇上也是好的,便让人多安排几个席位,给皇上、伏鸳鸯、伏迦蓝坐下用餐。那皇帝东张西望,见还有一堆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心里很好奇,只道:“这是赏花?还是赏美人啊?”傅幽人便笑道:“人面是花,皇上何必特意分辨呢?”那皇帝却笑道:“那也不关我事了。”反正朕现在已经是个基佬了。

皇后又与皇帝说了几句闲话,便见花姬前来,盈盈一拜。皇帝见了花姬,也略有惊讶:“你怎么来了?”那皇后笑道:“今日是赏花会,听说花姬宫里养的花好,便借了许多她的花来敬佛。既如此,自然也得请花姬妹妹来饮宴,不然倒是辜负了。”且这皇后听说花姬最近得宠,便也想拉拢一番。却不想花姬和傅幽人一样,得的是假宠。

花姬最近受宠,得到的赏赐却大多来自皇后。花姬自然明白皇后的心意,也少不得虚与委蛇,毕竟对方可是黄氏嫡女,钦点的现任皇后,内定的未来太后。花姬施礼过后便去坐下,不久,又见祁公前来。皇帝不知道这个赏花会的中心思想,因此看到祁公有点讶异。那祁公单独入宫参加皇后举办的宴会也很怪,所以皇后的族弟黄县男也陪同出席。黄县男手里捧了花,原来这黄县男在家里也爱饲弄花草,受皇后之托也带了盆花来,说是为赏花会增色。这也不过是二借口罢了。傅幽人深知此宴会的真谛,便也冷眼旁观着,看看哪个美女会被祁公点中那么倒霉。

皇后笑道:“大家也别拘束,随意逛逛,赏赏花草就是了。”那些女子便都起身,各自去赏花草,那祁侯与黄县男也起身,四处闲逛,其实是要祁侯要相亲。不过黄县男是皇后的近亲,好歹也是个五品县男,长得也端正,能被他相中也是不错的。伏鸳鸯也是坐不住的,自己也走开了。皇帝也跟着跑开了,皇后好没意思,便也离了座位。席上剩下花姬和伏迦蓝,一个是妃子一个是和尚,对坐十分尴尬,便都散开了。

美女如花,可惜柳祁不喜欢花。他闲闲地逛着,满眼是一张张涂脂抹粉的脸,一段段袅袅婷婷的腰,忽而眼前现了一张素脸,一段蜂腰,肌肤丰盈,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骄矜,这一柳树下、繁花中的回眸,恰似初次相逢的傅天略。不过一瞬,柳祁又认出来,这是那刚入宫修炼不久的伏鸳鸯。伏鸳鸯见那柳祁看他,他心里就不爽,只道“瞅啥瞅”,那祁公便笑:“刚看到是鸳鸯少爷,不敢确认,便多看两眼了。”这话在伏鸳鸯脑内翻译过来就是“瞅你咋地”,

这伏鸳鸯白飘飘的宽袍大袖里藏着丫杈,举起手来便往柳祁的俊脸上打一颗铜丸。不想柳祁还是有些身手的,轻巧的躲了过去,发型都没乱。伏鸳鸯越发动气,便又弹他一丸。祁公无法不想起傅天略少年时喜欢弹金丸作戏,举动如此相类。那柳祁脸上也不觉现了温柔的神色,笑道:“你是喜欢的话,我给你送金丸打,又何妨呢?”伏鸳鸯却道:“你以为说是金丸,我就稀罕了?”柳祁笑道:“这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金子软,打人没这么疼,我倒宁愿被金丸子击中。”伏鸳鸯听他说话,觉得好笑又好玩,不觉嘻嘻了起来,又说:“那我拿金丸打你,你就不躲了?”柳祁点头道:“不躲。”伏鸳鸯便道:“你是看我没有金丸才要哄我吧?”那柳祁便道:“你要不信,下次有了金丸便来打我。我要躲了就是小狗。”既然撩汉,就需要为下一次约会铺垫,古今如是也,不然白娘子为何要给许仙借伞呢?

伏鸳鸯嚣张肆意,颇类傅幽人少时。傅幽人拐过暗道,也看见了柳祁撩逗伏鸳鸯的画面,心里虽然有些惊愕,但又暗笑:“这柳祁胆子忒大……不过大概他也不知道伏鸳鸯可是皇帝相中了的人。”傅幽人默默半晌,见那伏鸳鸯金丸铜丸作戏,也似忽然梦见自己的少年时,不觉怅惘。如今他是卑微之人,便缓缓挪步后退。这举止动作小心翼翼,已无丝毫昔日的样子,也难怪伏骄男对他相见不相识的。念及伏骄男,那傅幽人不觉有些担心,又有些妒忌起来了,这伏鸳鸯在伏迦蓝跟前爱闹爱笑,会不会也使伏迦蓝想到傅天略呢?

伏迦蓝却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一株红艳艳的牡丹。那黄县男也站在这株红花旁,艳羡道:“这也养得太好了。非真正用心爱护者不能做到。”迦蓝也颔首,只是想到,这花姬被锁在宫墙之内,镇日无聊,打理这些花草当然很细致认真了。如此想着,迦蓝又抬起头,看见傅幽人低着头缓缓走了过来。黄县男也见着傅幽人,便笑着招呼道:“傅郎可好?”那傅幽人抬起头来,露出虚伪的一笑,便与他寒暄了数句。虽然旁边站着一个超级高大的超级有存在感的迦蓝,但傅幽人也没看他一眼。那迦蓝也察觉到傅幽人总不正眼看自己。那傅幽人只偷眼看了一下伏迦蓝,便觉得差不多了,只低头告退。那傅幽人离开之后,那黄县男又道:“外头的人都说傅幽人是十足小人,但我看他也挺好的,之前那老太监得了势便拿鼻孔看人,嚣张得无法无天,倒是傅幽人和软些。”迦蓝却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他有了这个地位,即使言行谨慎也是有人尊重他的。我看宫中的人都不称他‘公公’‘太监’,可是他有什么忌讳没?”黄县男闻言一愣,方说道:“是有的。他到底是有些不爱听别人说他太监。”迦蓝便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头一回见他的时候不知道这个,便称他公公,他似有些怏怏不乐,回头见了我也不轻易谈笑,想必是我冒犯了他。”黄县男便笑笑,说:“我看他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那迦蓝便笑道:“那是自然,想是我多心了。”

那些应选的女子虽然看着柳祁品貌不凡,但一看迦蓝,都惊艳非常,只觉得伏迦蓝钟灵毓秀,精致美丽得没有瑕疵,又可惜他居然已出了家,还是个圣宗宗主,算是无缘了。那伏迦蓝被人注目着,也觉得不舒服,便独自踱步进了柳荫处,顺着阴影走近了小径,那路上芳草丛生,枝叶阴翳,只静静行着,忽而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原是那名叫小才的太监。这小才负责既望园的供应,又机警嘴甜,在伏迦蓝跟前也说得许多话了,故伏迦蓝一下便听了出来。他只听见那小才的声音响着:“是呀,便是这样,今日还撞见了傅郎,才说起的。”原来他是和傅幽人说着话。那傅幽人便道:“你有话快说,我还须回圣上身边服侍。”那小才便道:“原来我听说那伏迦蓝似是在打听一个罪妇的事。”傅幽人却道:“什么罪妇?”小才便道:“当年熊妃的舞乐教习是安氏,那安氏后来获罪,原在太后身边伺候做杂役,后来被点了给迦蓝服侍的,不知怎么的就暴毙了,迦蓝在打听这件事。也不知要不要紧。”迦蓝听见小才这话,心里不觉暗暗一惊,他自觉行事也算隐秘,不想小才竟留心至此,还给傅幽人告密了。傅幽人默然半晌,方说到:“难为你细心。你这么机警的人,何也有顺手去查探安氏暴毙的事?”那小才便道:“这是太后日度宫里发生的事,小才没这个本领、也没这个狗胆。”傅幽人便道:“你是聪明的,这事只做不知道就行。”小才满口答应便去了。那伏迦蓝听了,心里有些忧心,又想:“听这傅幽人的口吻,仿佛他是知道内情的。”

这姻缘花会,柳祁相中了伏鸳鸯,也相中一个女人了。那是黄县男的妹妹,柳祁不是不识相的人,看那黄县男之妹确实性情柔顺,便答应了娶她。那女子便也很快成为了柳夫人。但柳祁只想和她生个儿子完成任务,故刚娶了回来,也是有夫妻生活的,只是入门几个月,也没见柳夫人的肚子有什么动静,柳祁已经对她有些不耐烦了,尽管他也当然知道孩子又不是爱情,也不是说来就来的。然而,这孩子有时也像爱情,总在你没料到的时候悄然而至――皇上忽然就被恭喜了。

那初一晚上,皇帝循例至皇后宫中度夜。傅幽人跟随着皇帝进了皇后宫中,刚到了厅子里,便见皇后牵着那花姬的小手,脸上带着笑容,花姬却低着头,一副惶恐的模样。皇帝、傅幽人也没搞清楚情况,皇后便站了起来,满脸喜气的恭喜皇上,只道:“怪道皇上宠爱花妹妹,都是她最有福气,承宠不久就已有孕了。”花姬望见皇帝,声音也颤抖起来:“妾身惶恐……”皇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什么……有什么?”皇后只道:“皇上肯定是欢喜坏了,花姬有了身孕呢。今天她来请安,我看她脸色不好,便请了太医来看,不想她竟然有了身孕。真是大大的喜事呀!”傅幽人听说这话,心内也是暗惊,悄悄观察花姬这少女俏生生的脸庞已是灰白,仿佛已死了大半。皇帝也是呆呆地立在那儿,开始怀疑人生。

他怀疑了生物学,他怀疑了遗传学,他怀疑了一切人类学科,但最后还是觉得科学是可靠的,人就未必了。这怀孕须得是人类合作的产物,皇帝很确认自己没有和花姬合作生产,那么她会怀孕,必然是和别人合作去了!皇帝好不容易搞明白,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那花姬见皇帝的表情从懵逼转为不悦,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脚下一软,又摔了回去。皇后见她脚下不稳,忙去扶她,又说道:“妹妹身体这么虚弱,这可要仔细补补啊。”傅幽人都不敢说话,又瞅了瞅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脸色渐渐回转了些,仿佛是对花姬产生了怜悯之情。那花姬不敢看皇帝,那皇帝也不看她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半晌又看向皇后。皇后也望向了皇帝,心中也不免疑惑,只道:“皇上是愣住了?”皇帝便说:“对啊,朕真的第一回碰上这样的事,不知道怎么反应啊!”

皇帝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说的是明明白白的大实话。他憋了半天的气,还是决定不戳穿花姬。对于花姬和别人合作生产的事情,皇帝并没有愤怒,大概因为他本来和花姬就没有男女之情,再者他也挺喜欢花姬这个妹子的。皇帝的决定也在傅幽人的意料之中,他向来知道皇帝心又慈又软,不会忍心让花姬母子俱亡。

只是皇帝想不明白:“傅郎啊,你说这是谁的?”傅幽人便说道:“皇帝如此在这费煞思量,不如亲自问问她罢?”皇帝却站了起来,说道:“这皇宫里也没多少个男人啊?我也就真的算了,就怕……就怕是伏鸳鸯的!”说着,皇帝的语气也委屈了起来,只道:“若是伏鸳鸯的,朕必然恼怒,恼怒至极!但又想到是伏鸳鸯的,更杀不得了!”如此说着,皇帝委屈得红了眼眶。傅幽人见皇帝这样伤心,自然不忍,便笑道:“这没影儿的事皇上先自己想象起来了,还想象得这么生动、细腻,把自己都气哭了!这可值不值当?”皇帝便道:“不是他,还有谁?难道还是伏迦蓝了?”傅幽人便道:“我看也不是。怕是黄县男罢。”皇帝听了,吃了好大一惊,忙道:“怎么就是他了?”傅幽人答道:“自上次赏花春会以来,黄县男经常入宫,打着探望皇后的名义,但却多数时候在御花园里绕路,一般不让人跟着。那么想来,只有他最可能了。”皇帝却疑惑道:“你都知道了?”傅幽人忙道:“这个有特殊的人来往后宫,奴作为太监主管,自然是会知道的,只是今天的事才让奴联想起来,斗胆猜测罢了。”皇帝见傅幽人忽然惶恐起来,便笑着安慰道:“朕没有那个意思,就是问问呢,说后宫那么人那么多事,你都记得住,想夸你来着。”傅幽人便笑道:“这不过都是分内事。”

皇帝亲自驾临花宫,其实就是为了一个答案。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花姬一看他脸色不好,就十分害怕。虽然她知道皇帝好说话,但也未必就好到闷声戴绿帽的地步罢?她却不知道,皇帝就是这么好,皇帝心里担心的只是伏鸳鸯是有了女友的直男,除此之外都好商量。

花姬低泣跪下,娓娓说道:“花姬深负圣恩……”皇帝大手一挥,一点耐心都没地问道:“你直接说吧,奸夫是谁?”那花姬不敢看皇帝,只偷偷看了傅幽人一眼,便泣道:“是黄县男。”果然傅幽人说得不错,皇帝心头大石顿时落下,满心担心也灰飞烟灭,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居然就笑了,说:“黄县男啊?不错、不错,朕很满意!”花姬闻言,吓得不轻,以为皇帝气得发神经了。

傅幽人上前扶起了花姬,说道:“你这样的事可还有谁知道?”花姬便道:“还有罪妾的贴身宫女冬月、秋菊,旁的再没有了。”傅幽人细问方知,那次赏花会黄县男恋上了花姬,得知花姬时常在御花园侍弄花草,便故意去跟她邂逅,花姬徒担虚名,困于深宫,也被撩拨了春情,二人都是爱花之人,热火朝天的就在御花园偏僻处的花房里天天浇水养花,顺带给皇帝编织绿帽。这倒和傅幽人猜测的相差无几。

皇帝听说了来龙去脉,便叹道:“可惜你已经被册封为正式的妃子了,不然朕还是很愿意成全你们的。恐怕朕答应,太后也不答应啊。”花姬泣道:“妾自知罪孽深重。”皇帝却道:“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花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断然想不到皇帝居然这么好说话。

皇帝虽然对花姬无情无爱,但还是有友谊的,也不愿她去死。故皇帝又跟傅幽人笑道:“你看,这倒给朕解决了难题,也不怕皇太后继续追着朕要抱孙子了。”傅幽人暗道“这皇帝看得真开”,却笑道:“皇上这慈悲的心肠,怕是国寺里的高僧都比不上啊。”

只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黄皇后看皇帝、花姬的态度怪异,已经起了疑心,一查便知了此事。她暗将此事告知太后,太后气急,半日反应过来,却道:“皇帝袒护她,那咱们还有什么话说?怕是皇帝开蒙这么久,宠幸多少妃子了,也没一个有孕的,他还这么年轻呢,以后更难了……只怕朝野不安,咱们这个花姬先不杀,以后再看。”于是乎,太后便放过了花姬,却暗地命祁公处置黄县男。

祁公处理掉黄县男后,心中深悔娶了黄县男的妹妹,怕以后受牵连,便打算找个由头将此女休弃。这柳夫人未知大祸临头,虽心里知道丈夫不喜欢自己,但却只忍耐,要当个贤惠的妻子,仍仔细服侍丈夫起居。初嫁时祁公对她尚算敬重,如今却也冷漠无比,柳夫人既受着这个,又听说兄长出行被暴徒打死,更是伤心欲绝,日益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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