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凭栏(五) - 难书 - 南南落乔木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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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凭栏(五)

不知是那小孔雀是不是跑得太快,只觉着一会儿工夫,便忽地冒出个老头来。胡子长长地垂下,还辫了数条小辫子,身上披着一件五颜六色的大氅,我瞅了一眼,觉着当是那孔雀毛编织的无疑。

老头全身上下最朴素的地方是手里头拿的那根木头棍子,虬曲拧巴的灰褐色树皮,上面昂扬着几片绿叶子,与他这一身打扮比起来瞧着颇为寒碜。

老头走得步履缓慢,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眯投了过来。

地上那两个勉力地支起了身体,瞧见那老头,却未喊救哭诉,反而瑟缩了几分。

“本君听得有仙友擅闯都广野,还打伤了我族中后辈。倒不知阁下是哪位,行事如此不忌惮?”老头还未至跟前,已然削了我一眼,又眉头一紧,看了华颜一遭,最后落在了扶霖身上。

他这话其实说得还算客气,并且扶霖此时背对着他,他竟能知晓那位嚣张的是谁,不愧为一族的族长,叫本仙君很是欣赏。

“我母亲的生辰宴上,我还有幸与乌巷族长相谈过数句。此时族长贵人多忘事,约莫是不认得我了,”扶霖转过身去,还瞧着极为有礼地颔了颔首。

老头停住了步子,手中木杖也顿住了。他那原本就皱巴的脸此时又皱巴了几分,停了一停,道:“殿下折煞我了。方才一时未认出,还望殿下莫怪。”

老头不紧不慢地说着,又瞟地上那两个。

“族长……他,他是……”柳眉女子梨花带雨,眼睛惊恐地又睁大了。

“此时这样子成何体统,还不赶紧站起来,”老头厉声截断了她的话,又朝地上顿了把木头棍子。

“姑娘不须担心,他不是大明王,只是冥帝的儿子而已,”我好心地回答道。

那两个刚刚爬起身,听了我这热心话,反而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又摔下去。圆脸的退了退,看着老头,声音颤抖道:“族长,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不知道他是……”说至此,又猛地指着华颜道,“我们只是想叫她离开此处……”

“住口,”老头一声低喝,瞧着有些忍无可忍。

花里胡哨的俩姑娘叫这一声喝,立时闭上了嘴巴,低着头极快地看扶霖一眼,又往后退了退。

老头一张脸黑沉沉,捋了把胡须,方对扶霖道:“族中后辈无礼,叫殿下见笑了。但不知是因了何事,触怒了殿下,还请告知,我好还殿下一个公道。”

这老头,还很会说话么,油里藏针话里带刺的。

“岂敢,”扶霖微微笑着,“只是今日出游,走过了头不妨来了都广野,入了这方领地,是我们不是在先。但贵族中的后辈,说了几句话,我听了一时反应过度而已……”

老头听了此话,看那两个姑娘,声音沉肃:“你们说了何话?”

“……没……没说什么,”柳眉女子往后缩了缩道。

“我倒是记得,只是不大说得出口,还是两位自己来说一说罢,”扶霖极有闲情逸致一般,纸扇合在手上,语气悠悠。

老头惊疑地看那两个姑娘。

“……勾引男人……”圆脸女子猝然出口,又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头,连连摆手,“不……不是……”

“想必族长也入不得耳,也就不叫族长细听了,往后族长可问问就是,”扶霖声音极为谦逊,还带着一点体谅。

“你们!”老头脸色已如黑炭一般,木杖一横,指着那瑟瑟发抖的两个,“回去再教训你们。”

“后辈不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位姑娘与我们一道出游,还险些叫族中两位打伤了,委实叫我想不通,何事至于这般为难的,”若我是那老头,此时定然想当头抡扶霖一棍子。偏生是在计较,还要一件件慢慢摆出来,再说着自己不计较。

但老头不是我,也抡不得扶霖,因这档子事,本就是他们那厢理亏。

占了理便要捡得干净,失得三分,讨得三分,顺道拉扯两分。这般行事作风,不足为人道地说,其实很是合本仙君的胃口。

谦逊大度一事,也看个场合罢了。若是如眼前这般,平白被辱了一遭也大度的,只能叫做缺筋少脑子。

老头脸色从扶霖转身过来便未好过,此时只能更差。他此次倒是未再回头责怪,只看着华颜,手上缓慢地又捋胡须,道:“殿下许是有所不知,华颜本是我族中的。然与我族中不甚合,且血统有异,故而离开了。如今她可是在殿下那里?”

华颜丝毫没闪躲地看着那老头,只是老头说到末尾,她又攥了攥衣袖,大声道:“不是。”

我冲她使个眼色,她当是看见了,却又扭过脸去作未看见。

“族长族里的事,我本也无意干扰,族长不须朝我解释什么。只是……”扶霖又笑了笑,看华颜一眼,才道,“华颜姑娘与我弟弟甚是交好。若是我回了冥界,我那弟弟知晓我带着他好友出来一遭无故挨了祸事,再埋怨起我来,我却无法交代。”

老头木杖攥得死紧,一张皱巴脸叫他绷得光溜了不少。他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两个一眼,可惜那两个小孔雀恨不得把头拱到肚子上,自然未看见这含怒带刀般的眼神。

“我先替她们给殿下告一声罪了,”老头微微欠了欠身,“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再不叫她们这般无礼。”

如此就算完了,本仙君有些遗憾。

“确然须得好好管教。若是族长未得空闲,冥界地狱里头还有许多空地方,可为族长分一分忧,”扶霖语气极为温和,似是在诚心地为人家着想。

老头木头杖子又在地上顿了顿,笑得有些勉强:“不妨事。”

扶霖略一颔首,带个极为有礼的笑,道:“那便告辞了。”

我几乎觉着自己听见那老头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严厉的一声:“还不滚回去。”

本着是华颜来寻她母亲,此时半点消息也未探着,还闹了这么一出,不知华颜是何心境,估摸着好不到哪处去。

果然华颜比来时更为沉默,只低头走路,半句话也不说。一手来回地乱扑着一旁的细草,步子走得愈发缓慢。

是寻不得母亲,又受了遭欺负,才这般罢。

我便将步子放得又缓一些,捎带着拉一把扶霖。原本是可与华颜一道的,然即使我两个刻意慢了,华颜却能比我两个更慢。

至后头,她索性不走了,垂头站了好一会儿,蹲了下去。

细长的蔓草擦着她的肩膀,向一旁歪斜着。

她低着头两手抱着膝盖,未说是何缘故,也未说要做何,只那么蹲着。

我看她低脸的姿势,忽地记起有一晚薄冷的月光来,冷冷清清地打在琉璃瓦上,我坐在一处房顶,就着那无风只有月的夜色饮了半壶冷酒。

“可是丢了东西,要找一找?”我未走近,出声道。

华颜肩膀抖了抖,她便将头又埋下去几分,含含糊糊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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