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几句寒暄后，赵旭就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桌面上，指尖压着照片一角推到廖元松的眼前。廖元松只是稍微扫了照片眼就愣住了。他轻轻地放下茶杯，本想拿起那张照片，却不见赵旭松开手。

“这是我在母亲的相册里找到的，”赵旭笑着松开手，指了指照片上除了自己母亲外的另外一名长发女性，“我母亲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

整个人都快陷进沙发里的李F曦闻声好奇地探头，打量了眼桌面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上两名年轻的少女笑看着镜头。岁月静好，笑容灿烂，背后的桂花开得正盛，黄澄澄的一片。

其中一名扎着马尾的少女他认得，就是他和赵旭的亲生母亲。前不久他才看过这人的资料。而另外一名，想必就是赵旭的养母。他挑眉看了眼赵旭，再转向廖元松。

廖元松神色复杂地盯着那张有些泛黄的照片，许久长叹一声。

“她和你母亲想当初情同姐妹，也是我那时候最得意的门生。”他说，“孩子，你想要知道什么？”

李F曦有点惊讶于廖元松居然这么直截了当。他舔舔唇，歪头看旁边的赵旭。

赵旭弯起嘴角：“我之前托人查阅资料，却发现有关她的资料里，有一段时间的空白。”顿了顿，他手心交握搭在膝盖上道：“我想，教授想必对这段空白史有一定的了解。”

廖元松没说话，而是拿起茶杯啜了口。赵旭也不急，只笑着等待对方的回应。

“那段往事发生后，上头就下令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廖元松又叹了口气，饱含无奈，“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再深究这件事情，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就由着它过去吧。”

“其中的危险我都想过，”赵旭认真地答，“但是，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情。教授可以帮帮我们吗？”

廖元松和赵旭对视了良久，最后，还是廖元松收了劝说的心。

“你究竟为了什么呢？”廖元松问。

赵旭看了李F曦一眼：“为了真相。”

廖元松蹙着眉望向眼前陈旧的照片，然后站起身，拿起茶壶去重新沏茶。

“其实起源都在于我当初的论文上。”汩汩流动的茶水几乎掩盖了他沧桑的声音，但赵旭和李F曦都听得很清楚，没有人试图打岔。

廖元松把壶盖重新盖上，反问了句：“你们知道我以前写过的那篇关于黑暗哨兵的文章吗？”

“知道。”赵旭回答。

李F曦除了开头那句介绍后就再也没出声，任由赵旭代替他回答。

“只怪我那时候太过于急功近利，酿成了大错啊……”廖元松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能保证不对外泄露吗？”

赵旭和李F曦同时颔首。接下来的话或许颠覆了赵旭和李F曦一开始的猜想，但无论如何都会让他们更加接近当年被埋藏的真相。现在，他们需要牢牢把握住每一条线索。

廖元松把桌面上的照面倒了过来，正面对着赵旭和李F曦的方向。他背倚上沙发，似在回忆，又似在斟酌词语，每句话都讲得特别慢。

“当年论文里提到的几乎都是我的异想天开，本也只是作为一种学术研究，更何况只是在我国的专家间传阅，本无大碍。”他说，“只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这篇东西就传到了外面。”说到这里，他露出了惭愧的神情。

“外面？”李F曦没忍住重复了这个词。

廖元松点点头：“虽然传出去的也仅仅是只言片语，但在我们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时候，艾利根斯已经暗中根据被泄露的消息开始研究这个项目。”

这事态比赵旭当初所知道的还要严重，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照片。

“他们没有成功。”他想到这些年和艾利根斯作对的情形。若是成功的话，那他们就不会胜了这么多次战争。也或许，他也不会平安活着回到国都。

“他们自然不会成功。”明明该庆幸的事情，但廖元松的语气非但没轻松反而更加悲痛，“因为上头安排了人暗中潜入艾利根斯内部，盗取并摧毁他们的研究数据。”

说罢，他的食指指向照片里扎着马尾的少女道：“韩雅当时是那届向导里最优秀的，而她的配偶也是极为出色的哨兵。他们都是特务组的成员，当时就被分到了那次潜入任务里。”

李F曦的内心咯噔了下，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或许就是当年的这次任务，直接关系到了他亲生父母的生死，以及他和赵旭的未来。他暗自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下唇安静地听赵旭和廖元松的一问一答。

“我母亲对此事完全不知情。”赵旭平静地说。

他用余光瞥了眼李F曦，然后悄无声息地用拇指轻轻抚摸李F曦的指间虎口。

廖元松说：“思F固然是不知道的，因为这次任务是秘密组织。除了部分上级领导，其他人都一概不知。”

“包括你。”

“我是在他们被分派任务后才知道的。”

赵旭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廖元松把目光转到落地窗前，地毯上刻画着几朵光斑。

“这个任务从头到尾都是机密，所以不外乎会被封锁，而你也找不到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资料。”过了好会儿，他继续道，“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任务完成后，最后回来只剩下一组人不到。”

“然后，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韩雅和她的哨兵足足一年杳无音信。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是他们的死讯。”

廖元松的声音平缓而冷静，犹如水往低处流般，是最平常不过的。李F曦望过去，一缕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这位已不再年轻的教授脸上，眼角隐隐约约有一点白光闪烁着。

再出来的时候，天外阳光正是最烈的时候。明明才刚入春天，静谧的校道却弥漫着让人将近窒息的闷热。

“你信他说的话吗？”李F曦双手收进裤袋里，仰头眯眼打量着长出新叶的树枝。

赵旭沉默了半晌，道：“信七成。”

“还有两成呢？”李F曦低下头，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哨兵的视力往往是最敏锐的，尽管阳光没有直射进他的眼睛，但还是感觉到灼热般的轻微疼痛。

“作什么死。”赵旭没好气地拽下李F曦揉眼睛的手，然后用手背贴了上去，“他隐瞒了其中的三成。”

赵旭的手背冰凉冰凉的，贴在李F曦热辣辣的眼皮上顿时舒服了不少。

“他应该是知道那销声匿迹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吧。”李F曦把手搭上脸上盖着的手，坚决不让人撤下来。

赵旭“嗯”了声，说道：“但知道起因，接下来的可以寻着慢慢查。”

李F曦觉得眼睛的痛感好多了，就扒拉下赵旭的手指，露出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赵旭看了半晌，不由自主地吻上眼睑。还没等李F曦伸手去推，赵旭就很快撤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