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江火
烈火如幽冥红莲一般倒映在青原眼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一个念头:
跳下去救人。
时值秋末入冬,风吹往西北,正是逆流而上的方向――寒风使浓烟席卷沉船后方十多丈的水段,至少有数十条客船被波及,就连他们的船也未能幸免。舵手视野被蔽,有些船只失了控制,已经东歪西撞,顿即使更多客船开始倾侧。
“扑通”的落水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全条沅江都陷入极度的慌乱中,就连还未沉江的船上也有人跳水逃生。
船舱里众人都赶到两边甲板,栎木随手抓了一件毛裘便奔了出来,在青原身旁煞白了脸色:
“先稳住船,快u”
两名帮众迅速领命,协助舵手把他们这艘被浓烟和碰撞双重夹攻的船只定住。
青原瞬即进入对敌时的绝对冷静中,目光环扫过整片江面:
他们的船离沉船其实相距不远,只要从这片烟雾中突围而出,便可将这片灾域到后方,而琼州离这里只余半日船程,一旦入城,城内便全是南楚驻军,更有春日楼立帮而来的根基势力,他和聂靖川刚才的焦虑全都可以烟消云散。
他们一行只得三十人,而这满江几十艘船、数千百姓,无论如何伸出援手也只是飞蛾扑火,孰易孰难,一目了然。
――然而对军人来说,选择也是一目了然。那是平民百姓,即使飞蛾扑火,也必须焚身去救。
他看了这么一眼,便脱了长袍交给栎木:
“守在船上,让你们手下去e的船帮忙调帆,应龙军随我来u”
栎木愕然,只见青原已经领头往江水一跃而下u
其余士兵纷纷紧随其后、各自往遇溺的平民游去。聂靖川厉声对帮众下令:
“你们两人一组,替人将船变成顺风帆,由最大的客船开始u”
――在冬季的南方江河,风向和水流恰好相反,为顺水而行,船只通常都不会悬起大帆。然而刻下江面一片混乱,后方的船只等于自投火海,唯一及时x止的方法,便是重新炱鸱旗,借助顺风的劲力逆水停船。
他低头解下随身的佩刀,却被栎木使尽力气扯住:
“阿川u”
他赫然回头,却见栎木神情终于不再冷漠,眸里掩不住焦急的情意――“e去u”
“你不是南楚军,不必下水冒此大险。”
寒风浓雾中,对面人全身微微的颤抖,都透过这只挽留自己的手传到他心坎。
他怔了一怔,然后摇头苦笑。
“我们这些江湖粗汉,不怕刀山火海,就怕家国无人。”他低沉的叹息,“我若当了懦夫,怎配得上做春日楼的护法t”
“阿川。”栎木抬眼,竟罕有地透出了慌乱,语气近乎哀求:
“就当是我求你,留下来,e去那艘船上。”
聂靖川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妥,映进眼内的,只有眼前同样只倒映著自己的眼睛。
喜几乎没顶,犹如江水将心脏一下子填满――
原来,他是在意自己的。
他不是掏空了心,只是一直秘而不宣,悄悄把心里的位置留给了他。
聂靖川咧嘴笑开,不知哪来的勇气,臂弯用力抱住栎木:“等我回来。”
“……阿川u”
栎木想要攀住他后背,但却落了个空――聂靖川已经纵身入江u
春日楼帮众按聂靖川所命,全都散开往各艘船上行动;应龙军士兵下了寒江,有些遇到平民挣扎呼叫,便奋力将他们拉回船旁,让船上的人吊绳下来救,其中一小撮人随青原直游,来到首先著火的沉船前,意料之外的,竟听到春日楼左护法的厉喝――
“小心u隔壁两条船也烧起了u”
这火起得极快,眨眼间他们等于被几艘火船团团围住,就算是擅泳的军人,也和溺水待援的百姓无异u
然而士兵们都顾不上能否游出这寸江水,陆续有平民慌不择路跳下来,他们想也不想,便首先去救人,能救一个便是多一个来得好。
“抓紧浮木u”
火圈中心的江水上,飘浮着第一条沉船砸毁后的碎件,几个士兵合力将大型的木块移出来,抓得满手木刺鲜血,另外的兄弟不断探头浮上水面、将人拉到浮木边后又再潜回水里。
烧得东歪西倒的船彷似围阵,烈火几乎完全将几艘船吞没,浓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成团雾,青原此刻身陷其中,拼命将百姓拉离燃烧的船身,脸是与火舌只离数寸之距的炙烫,浸在江水的身体却冰冻得透凉。
――这么下去,他离不开这里,救回来的人和他的士兵同样也没法逃生。
他苦於无计可施,一股劲风却猛然透入,那条已经翻沉的船竟往外移了半分,露出了整个火圈唯一一条狭缝u
“我来助你u”
――是聂靖川u
他双眸霎时一亮,火光炽烈冲天,只见细缝之外,竟是聂靖川和栎木凌空的身影u
他们抱着一根长达数十尺的帆桅,合两大高手之力,同时用劲挟风,才勉强将重近千斤的沉船拨开了少许。
――帆桅是属于后方一艘巨型客舟的。栎木没有在船上干等半刻,在聂靖川追着青原而去之后,他便拿起男人留下的赤刀,飞身斩断不远处那只大舟的木桅,想要解救江心的危局。
聂靖川赶来帮忙时,他其实已受了内伤,勉力拨开沉舟后,此刻终憋不住,喷出一篷血雨,松开手堕下江去。
“栎木u”聂靖川独力支不起帆桅的重量,也随栎木跌入江里。
“啊――u”正在抓住浮木的平民纷纷惊叫,大片阴影迅速从上方罩至,那根帆桅破入火圈,朝水里百余人直砸下来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