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祖父再次偏心
十多年前,那时的青阳县只有些不成气候的小私塾,为保证县里和周边村落的孩童能接受良好的教育,由当时的县令大人牵头,几位富豪商户捐赠,落仕乡绅为夫子,这才创立起了凌云书院。
近几年,随着院中学子通过院试,成为秀才的数量增多,凌云书院俨然成为十里八乡最有实力的书院,亦是众多学子梦寐以求心向往之。
面对王成贵的冷嘲热讽,叶文殊表情淡然,“你个蠢货都能一试,我有何不可?”
一听“蠢货”二字,王成贵差点跳起来:“我在村学五年,夫子悉心教导,此次参考,说不定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你个连四书五经都未读过的白丁,拿什么和我比?”
莫说四书五经,就算是帖经策论,前世的“易姝”都有所涉猎,只是长大离京去往北地战场后,这些也都荒废了,接触更多的是时策政务。
想来一个学院的入学考试不会太难,还有一月时间,应该能行。
而此时的王家不仅是王成贵质疑她,就连王湘都十分惊讶:“小郎,你一......你去那凌云学院是作何?”
归根结底,叶文殊是女子,在大衍朝,只有男儿才能参加科举,世家女子虽有请授夫子在家教导的,可多数也不过是学些《女诫》《内训》等教导女子温婉贤良的书。
女子参加科举,简直荒唐至极!
面对王湘的质问,叶文殊忽而有些看懂当下女子的悲哀。
在世人的传统观念中,女子就应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们所有的社会地位从未有自己争取一说,就算诸如诰命夫人,尊贵妃位等,不过都是依赖于男人功勋。
自她前世追随父亲到了北地战场后,人人都道“一女娃,不好生选个好夫婿嫁了,如此在外抛头露面,真是丢了祖宗的脸”。
哪怕她战功加身,也始终未将这份偏见摆脱。
叶文殊神情淡然,却在看向王湘的时候,眸底似有暗潮涌动。
“娘亲,从你生我的那日起,就应知晓我身为一男儿,就应该做男儿该做的事,而不是在内宅后院虚度一生......”
这话,只有王湘听懂了。
是了,从她自私的将好好的女儿伪装成男娃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叶文殊这辈子不能嫁人,不能育子,不能侍奉公婆,不能穿襦裙化容妆,而是跟世间其他男儿没什么两样。
终究是她误了自己的女儿。
一瞬间,王湘便红了眼。
文英倒很是赞同:“对,凭什么成贵能考凌云书院,我家小郎不行?我看小郎聪慧得很,若是假以时日,必不会比那书院里得人差!”
赵恬不屑一顾:“话说得可好,之前在村学的时候,可是文殊自己嫌冬日握笔冻手,夏日学舍太过炎热,家里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如今见我想将这猪肉拿去卖了,才编出胡话来糊弄咱们吧......”
王生附和:“我儿可是将这些苦都吃下了,连夫子对他都颇为赞赏,文殊有何学问能跟我儿比......”
叶文殊不管他夫妻二人说何难听的话,而是走到王为山面前,缓缓垂下身子。
“外祖,之前是孙儿任性,如今幡然醒悟,立志参加科考,娘亲和我姐弟三人回家五年,自问从未对不起舅舅舅母一家,如今孙儿唯一心愿,便是望舅舅舅母留下这肉,给孙儿一条活路,望外祖成全......”
他说得字字恳切,文英文华双双红了眼,只恨自己没甚本事,连自家弟弟上个学都要看他人脸色。
王生一家一脸焦急,唯恐王为山答应。
过了良久,王为山轻叹口气:“家里也不是不让你去学,只是成贵毕竟为这事准备了好些年,你就算要考,也得花时间学个几年不是?这次,还是让成贵去吧......”
文英:“外祖,凭什么?这肉可是小郎得的......”
文华:“成贵是你孙子,小郎也是你孙子,外祖怎可如此偏心?”
叶文殊缓缓起身,眸中对面前这位老人的恭顺全然不见,他扭头看着王生一家得逞得嘴脸,又看了看木板车上那鲜灵的猪肉,忽而蹙了蹙眉。
“看来外祖是铁了心将这肉让给舅舅一家,做孙儿的也说不得什么了,唯有一点,舅母若是将这肉卖了出去,不管卖给何人,出了何事,与我家无关,舅舅舅母可认同?”
叶文殊这话锋转得太快,赵恬哪有心思追究,只想着卖块猪肉能有何事,连忙答道:“自然,不仅不关妹子家的事,我还会记下这份情,若是文殊以后在学文上有什么疑问,我自让成贵仔细教导......”
叶文殊有点不放心:“我还是奉劝舅舅舅母一句,这肉还是莫要再卖了……”
赵恬以为他是想反悔:“刚才才说好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
叶文殊见赵恬死性不改,终究住了口。
文英连忙上前:“小郎,怎能就这样便宜了舅母?”
叶文殊递给文英一个安心的眼神。
也不知是不是血脉相连的缘故,文英立刻察觉到什么,随后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王生一家立马欢天喜地的将猪肉抬出了院,走时王成贵还揶揄:“我就看你要花几年时间才能考上凌云书院......”
王为山在旁不痛不痒的安慰了一句:“文殊,此事也确实是委屈你了......”
叶文殊闻言,只笑不语,随后便进了屋。
王湘将文英文华两姐妹支开,跟着进了屋。
“小郎,读书一事你当真想好了?”
叶文殊点头:“之前厌学,是我不懂事,如今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和二位姐姐,科举之路,我是下定了决心。”
王湘泪眼婆娑:“可是小郎,万一你的身份......”
“娘亲,身份的事情我自当小心,你也莫要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事总有解决之策,我只希望你和姐姐们能过得安好,不能在外祖家受一辈子委屈......”
这五年来的心酸登时涌上心头,王湘抹掉眼角的泪:“都是娘亲害了你......”
前世为女子,不能守护家人,今生为“男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能浪费!
想起凌云书院的入学测试,叶文殊又问:“娘亲可知村中有何处能借书?”
家中底子薄,王湘没什么积蓄,能省就省,省不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