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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主旧事

堂主旧事

靳徽离开后,庄主夫妇把贺辛止拉进了议事厅“密谈”。

这一谈,就谈了两三个时辰。

庄主夫妇表面上不靠谱,一个看着畏首畏尾,一个看着随心所欲,实际上都是“七窍玲珑”之人,能够给予贺辛止助益。

若不是有一双“净惹事”的儿女,他们实不用操这个闲心。

看过季红英哭跪谢兄以后,池妧也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孝。

她只是池家的养女而已。

就是亲生女儿,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执意离开贺家,最后把大伙儿一起“逼”成了山贼。

这叫“不懂感恩”。

“唉……”夜里,池妧一个人踱在堂主房里,满心烦乱,焦躁不安,就像身上有蚁钻似的,不动动就浑身难受。

贺辛止把二少的身份给了贾无相之时,此事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只能是龙虎堂的堂主。

她也只能是他的“压寨夫人”。

贺辛止那混蛋,明知道她崇拜他那么多年,还捂得那么严实,实在可恨!

她的脸微微泛红,映着眸中绕指之柔,透了点挠心挠肺的涩意。

他怎么可以是龙虎堂堂主呢……

就是再梦几回,她也没敢想自己能成为堂主夫人……

池妧百无聊赖,伸手抚上柜中的饰匣。匣上镌刻着宝鸡图案,散发着胡桃木香,无枷无锁,她提提指力便打开了。

上回出于对不刃王的“敬畏”,她没敢动他房里的东西。这回知道他是谁了,她就是把房间拆干净,估计也没多少羞愧之心。

出乎她的意料,他藏在匣中的既不是文书,也不是珠宝,而是一个粗糙的木弹弓,看起来有些年头。

此时,贺辛止端着酒壶酒杯进门,擡眸便见她手里拿着自己匣中的旧物,瞳中有几分愕然。

池妧心虚,手指一轻,弹弓应声掉在了地上。

“啊,对不起……”池妧显得更加慌乱,连忙弯腰拾起。

幸亏这弹弓是木头做的,没有摔碎。

此物放在匣中珍藏,定有深意。

贺辛止似乎不太紧张,没有责备。他放下手中托盘,接过弹弓,表情似忆非忆:“这是小时候别人送我的。”

他握着弹弓摩挲了一阵,良久才把后半句话说出口。“送我弹弓的人,他已经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池妧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一时失了措。

他把她的愧疚都看在眼里了。

夫人爱闯祸,但从不存心破坏什么。

这是她的可爱之处。

“没事,摔不坏。”贺辛止轻轻地挽过她的手,言语间的呵护之情,疼惜之意,溢于唇齿。

他不会为了旧物责难眼前人。

生命易逝,人如蚍蜉,莫听莫言,只管珍惜。

一堂之主,把温柔都给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愿不愿意听为夫讲一个故事?”

“好啊!”池妧一个激动,没掩住心中的兴奋。

过去她极爱打听不刃王之事,大到抢山劫寨,小到言谈举止,她对他是无不好奇。如今得堂主亲述,那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美事。

两人牵手静坐在案前,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那份情意却澈然如水,涤荡在灵魂深处。

他该让她明白,他经历过什么,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从前有个孩子,生来富贵,不缺衣食。他每天的愿望,就是从别院偷溜出去,和朋友一起捡树枝做弹弓打鸟……”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年一片山茶盛开,花簇如珠,红叶绰约,美得失了分寸。

那个八岁的少年在花丛中绽着笑颜朝他招手,他圆头圆脑,身子却细,跟棍棒插个糖头似的,笑容倒是可掬。“辛止!这儿,有画眉!”

“哈!看小爷不射死你!”贺辛止年少轻狂,哪识世事无常,拉紧弹弓就瞄。

“二少!”他刚要发弹,就被自家婆子响亮的吼声斥蒙了,手中的小石子应声飞出,掷在树干上,吓得鸟儿甩毛就飞。“您又和这些贱民厮混在一起,传出去贺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是被“放逐”的少爷,再无还家的可能,唯一掣肘之事,就是行事要顾及贺家的名声。

在他看来,自己不过交了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

他显然不服婆子的指责,叛逆驳斥:“他才不是什么‘贱民’,他有名有姓,叫‘白锦行’,是我的打鸟伙伴!”

“反了你了。”婆子心狠,使劲地掐了贺辛止的手臂,疼得他哇哇大叫。

他一个七八岁的小少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能反抗高大的婆子?

叫“白锦行”的少年是个体贴之人,不忍见贺辛止受罪,力劝他回去。“哎,没关系,下次再一起玩,你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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