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
惊闻
“夫人,侯府到了。”一名青衣侍女将厚厚的布帘掀开,将一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扶了出来。
妇人一张鹅蛋脸,眉眼沉静,面容明艳,只嘴角微微下垂,显出几分苦相来。
“夫人,小心脚下。”青衣侍女小心地提醒着。
年轻妇人却充耳未闻,只盯着面前巍峨的长乐侯府大门有些出神。
她终于又回到了雍州。
随即,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一个中年妇人略带哭腔的声音在她前方响起。
“云珠,我的云珠啊,娘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魏云珠转身将早已泪水涟涟的母亲冯氏扶住,眼圈微微发红,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母亲,云珠不孝,让母亲烦忧了。”
冯氏却连忙将她扶起,仔细地打量她一番,最后落到了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好,好,我的云珠这回回来就不要走了。”
魏云珠顺着她的话应道:“不走了。”
“姑爷可曾一起回雍州?”冯氏扶着女儿一路往府中走,不忘问道。
魏云珠点了点头,“夫君先回了邓府。”
冯氏擡眼看向好几年未见的女儿,眼里都是疼惜。
女儿比之前嫁出去时要瘦了许多。
四年了,如今想来,当年怕耽误女儿韶华,便特意给女儿选的五军营参将邓虎嫡幼子这一决定似乎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般好。
冯氏想到女儿嫁过去不到一年,邓虎便因突发急症而撒手人寰,邓家瞬间失了势。
原本只需要当个富贵闲人的姑爷邓武鄞也被迫走出温柔窝,借着其父邓虎身前的些许交情,在西北军谋了个职位。
好在姑爷上进,又是个勤勉的,不过三年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总旗爬到了如今正五品的千户。
只是苦了她如花似玉的女儿,跟着夫君在西北那般苦寒之地熬了整整三年。要不是年前西北军打了场胜仗,将阚罗部狠狠击退得近段时间都不敢再来大梁边境作乱,天子也不会想起来,要将西北军一众将士召回雍州论功行赏。
她的云珠也才得了机会跟着一块回了雍州。
“云瑶呢?怎么不见她在府中?”一回到旧时住的院子,魏云珠便开口问了母亲。
冯氏听罢,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她啊,今日一大早便去薛府赴宴去了。”
魏云珠眼神微闪,语气却再自然不过地问道:“薛府?哪个薛府?”
“还能是哪个薛府?自是那永定巷的。”冯氏只当女儿久未回雍州,有些记不清当年人事了,忙好心解释。
魏云珠愣了好一会,方才笑道:“我竟不知云瑶与薛家娘子这般好了。”
冯氏摇了摇头,“哪是与薛家娘子交好,不过是——”说到这,冯氏又住了口,想了一会,方才小声对女儿道:“那薛家今日办宴乃是为了他家郎君,沈夫人想为她家二郎挑个合适的娘子,只是这事已有三四个月了,现下瞧着却是半点眉目也无。”
说到这,冯氏的眉眼里染上了些许愁容,“我也劝过云瑶,但她一意孤行,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唉。”
“那薛家二郎竟还未成婚?”
女儿的惊讶,让冯氏一下子从忧愁中清醒了过来,“是啊,薛家翻案后,有不少世家高门都曾有意想与薛家结亲,但都被薛家一一婉拒了。没成想,不过两年,那沈夫人却又突然开始着急起来。”
魏云珠却只问,“那薛二郎何意?”
冯氏转头,与女儿对视,叹了口气,“这才是我劝你妹妹早日放弃的原因。这几个月的事,我也瞧在眼里,那薛二郎分明仍无成亲之意,沈夫人此番怕是又要落空了。”
说到这,冯氏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二女儿曾经便是与这薛二郎相看过的,忙又接着道:“云珠,不若你帮我劝劝你妹妹,让她尽早死心,别平白浪费心力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魏云珠怔住,半响,才点头应了母亲。
那日晚间,魏云珠终于等来了妹妹魏云瑶。
却没想到妹妹一见到她就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怎么了,云瑶?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魏云瑶擡起一张哭得有些发红的脸,又委屈又气愤,“二姐姐,我就是不懂,为何薛观止宁愿用那普通的安神香,也不用我费尽心思亲手制作的?”
“许是用惯了。”魏云珠用手帕将妹妹脸上的泪痕擦去,安慰道。
“才不是呢。”魏云瑶却反驳,“前些时日他分明已经不用了,不知为何最近又用上了?”
她制的安神香明明留香更持久更淡雅。
魏云珠凝神,斟酌道:“那许是他前些时日忘了用?!”
“姐姐你别安慰我了,”魏云瑶哭笑看她,“显然那香不是普通人送给他的罢了。”
魏云珠忙好奇追问,“那是谁送的?”
“我不知,”魏云瑶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魏云珠心中惊讶,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当年那位倨傲高冷的俊雅少年郎竟也有了心仪之人。
但她还想着母亲托付给她的任务,忙又劝慰妹妹,“云瑶,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薛观止这棵树上吊死?雍州儿郎千千万,总能找到个让你合心意的。”
魏云瑶却任性起来,“我不管,只要薛郎君一日未娶,我便一日不放弃。”
没想到妹妹竟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倔,魏云珠有些失神,转而又想到了自己,若是当初不那么坚持,是不是也不会让父母病急乱投医之下最后给她找了这么个寡情冷硬的夫君。
想到在西北度过的那三年艰苦时光,想到自己那个还未成形便流掉的无辜孩儿,又想到夫君此番回雍州还要特意带上的妾室余氏,魏云珠的心又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