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梦里梦外行（四）
少年将晴明等人请到客房，自己端坐在众人对面，目光直视着晴明，不急不缓，一句一句娓娓道来，“我的朋友和我从小就生活在一起，那时候我还不是现在的模样，丑陋、卑微这些词用在我的身上都不为过，可是他与旁人不同。”
他说着说着，透过晴明，眼神似乎已经飘向了远方，似是充满了感怀与思念的哀伤，“别人见到我，不是惊慌逃窜，就是弃如敝履，连妖怪们见到我反应也是一样的。但是他，他会牵起我的手，带我一起玩耍，不顾他人的非议，容许我的接近，即使知道我是个妖怪，还是个面目可憎的妖怪，也没有半点厌恶。”
晴明看着他少年微微颤动的睫毛，闪烁着泪光的眼眸，对于他的防备一点一点的松懈下来，再开口时，已是放轻了声调，“所以，你很感恩于他？”
“对，他是我留在人类当中唯一的理由，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怎么能不感谢他？”少年忽然甜甜的笑了笑，“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可爱多了，这样他也能放心，不用怕没有人接近我了。”
晴明单手放在桌案上，摩挲了下边角，“这是你曾经住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少年显然大为惊异，“如何看出来的？”
“我猜的。”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子。”少年被晴明逗的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意，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他们俩是你的式神吧，还需要我安排别的客房吗？”
“不必了，他们和我待在一处就好。”
少年闻言点点头，安排好他们的各项起居事宜，便退了出去，离开前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晴明大人，您神情为何如此很凝重？”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僧不解的问道。
少年一走，晴明就敛去了笑容，拧眉冷对，兀自盯着少年方才坐过的地方，似是在神游天际。
“小僧你不要胡说，大人哪里有凝重，是不是乏累了？”蝴蝶眨巴着眼睛，绕到晴明的正面，努力的看清他现在的神情。
被蝴蝶挡住视线，晴明这才回了神，悄悄握紧手里的折扇，“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诶？”蝴蝶惊讶的与小僧互看一眼，“大人说的是那少年的故事只讲了一半？可蝴蝶听着很完整啊。”
“无事，希望是我想多了，你们也劳累了几日，先去歇息吧。”晴明对着蝴蝶他们微笑道。
“恩，大人也要早些休息才是。”
晴明在少年府邸小住的这几日，少年对其的关怀可谓已经达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每餐饭食必会经手，且饭后总拉着晴明谈天，说东说西，天南地北的话题都快让他说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几百年没有找到人聊过天。
小僧和蝴蝶处在一旁很是尴尬，身为式神，本是想要好好侍奉主人，但眼前的人抢去了他们要做的事，还缠着晴明不放，使得他们竟变得都无用武之地。
对于少年的亲近，晴明并没有多加阻止，即使知道他不是人类，也许隐藏着更为不为人知的秘密，连晴明自己也说不清楚，倒底是同情了少年，还是想一探究竟。
“晴明，你这样出来冷不冷，我给你加件衣服吧。”少年如是说着。
“我一直就是这身穿着，已然习惯了，不必麻烦。”晴明依旧礼貌的推拒。
这时少年往往会露出受伤的表情，扁了扁小嘴儿，好像都能挂上个油瓶，“晴明还是这么见外，我们都是朋友了不是吗？”
晴明弯了弯嘴角，“我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不是只对你见外。说到这，有个事情我很好奇。”
“什么什么？还有晴明好奇的事情？晴明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东侧偏院我不曾去过，你在做介绍时也没有具体提起，可是有什么原因？”晴明意有所指的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
倒不是晴明多心，少年刻意的回避早就让他注意到了东侧偏院，不同于其他的院落，那里即使晚上也会灯火通明，一看就是有人居住，可这些日子又不曾碰见。这让晴明对寄居在那里的人上了几分心思。
“啊，你说那个啊，我之前说结识了一位有缘人，他就住在东侧客房，总想着怎么介绍你们认识呢，没想到晴明先问到了。”少年了然，无所谓的摆摆手，“正巧我要去找他探讨一些事情，今日晌午过后，晴明来东侧客房找我们吧，我为你引见。”
晴明想了想，随即应承下来，“好，就如此定下了。”
晌午过后，晴明依照少年所言，准时的来到偏院的第二个房间，他轻轻的叩了叩门，却不见有人回应，侧耳倾听，只听得里边不时的传来几声轻笑，晴明还想再敲几下，然而随着笑声的渐渐清晰，门上忽然映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晴明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房间的门竟自动的拉开了一个缝隙，刚好能让晴明透过这小小的门缝看到屋子内的情形。
房屋正对门口的位置，横放着一张诺大的床榻，床榻之上，少年伏在另一个人身上，笑语嫣然，平日里纯净的双眸此刻却显得魅惑万分，斜眼上挑，勾魂摄魄般的望着半靠在床榻上的男人，手指勾勒着男人的领口，嘴角轻挑，双/腿分/开，跨/坐在男人的身上，另一只手去够他的唇瓣，轻柔摩挲。
“怎么了，我不美吗？你还不是看呆了。”少年调笑着，再看向男人的眼神中似是有万语千言，碰触他的俊颜时，似乎留恋不舍，缱倦万千。“为什么不看我呢？难道我不够令你满意？”
男人依旧是目光呆滞着，虽是被少年摆正了过来，像是望着他，可又不是望着他，这令少年大为恼火，于是更加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挑/逗。
少年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而倾斜滑落，露出光滑细嫩的肩膀，他抬手去解男人的衣衫，本来不曾动作的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好讨/厌，这种时候还不依我。”少年嗔怪道，眼神悄悄的往门口瞄了下，继续诱哄着男人。
晴明没有打断少年的动作，也没有视而不见的关门走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脚下好像是有千斤重，想动也无法如愿。他只得轻轻的叹了声，“博雅。”
少年以为床上之人已为自己沦陷，正要继续接下来的动作，却猛然间被大力推开，掀翻在地。他诧异的回看那人。只见原来神情恍惚的男人眼角赤红，但神志却清醒了很多。“你？”
“晴明？”博雅立即收起了那一闪即逝的猎豹般的眼色，懵懵懂懂的看着门口，“你喊我了？”
晴明终于可以支配自己的身体，他缓缓的拉开了房门，小小的身影伫立在门口，只说了句，“是，我在喊你。”
“呵，我道是为什么你这么多天都不肯就范，原来当真是因为他啊。”少年慢条斯理的拉好上衣，站起身，唇边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晴明，我为你引见的人可合你的心意？”
晴明深吸了口气，故作平静的回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只是为了让我看这些吗？”
“这些，这些还不够？怎么样滋味儿不好受吧，那位大人说的对，堂堂的安倍晴明陷进了迷局，还是心甘情愿的。”般若迈着轻巧的步子，向晴明走去，中途愉快的转了几个圈，“你看他与我待在一起也是很快活的。”
清醒后的博雅，身法速度恢复如常，他反身下床，抢在般若之前，把晴明抱离地面，“晴明你怎么会在这，还有般若，你在做什么？”
“博雅，这么多天你我耳鬓厮磨，你怎能说忘记就忘记，黑晴明大人交代你不要坏其大事的，你也忘记了？就因为见到了他？”
见博雅不予回答，手上的力道也不放松，将晴明搂得紧紧的，般若嗤笑一声，“其实你早就背叛黑晴明大人了吧，络新妇和巫蛊师的死，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是谁的杰作？”
“知道又如何，我可以杀了他们，也不在乎多杀一个。”博雅故意压下的赤色再度占据了双眼，“我报恩是一件事，这个家伙是另外一件事。”
“哈哈哈，好一个报恩，好一个不是一件事，你分的很清楚嘛，其实还不是包藏祸心，为自己的叛变找借口。”般若将目光锁定回晴明身上，“你看看眼前的人吧，他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你还会相信他吗，一个好不眨眼就下杀手的家伙。”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晴明悠悠开口，“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番情景，我相信他。”
博雅闻言低眉垂目，凝望了怀里的晴明半晌，最终都化作了满眼的温柔，手臂的力道稍作放松，却稳稳的将其托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