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梦里梦外行（五）
般若在怒吼之时，已经显出本来面目，他发指眦裂，与往日里可爱的少年模样大相径庭。博雅见此状况，凝神静气，戒备了半晌，却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不由得开始疑惑。
忽然，般若敛去了怒色，转而低低的发出笑声，那笑声令人汗毛直立，似乎有百般的冷意侵入身骨。“你护的了他一个人，护的了他的两个式神吗？”
晴明暗道不好，攥住博雅衣袖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又恐他是虚张声势，暂且掩住担心说道，“他们还在房间里，你并没有这个时间。”
“呵，那个房间里我就不能提前做些什么手脚吗？只许你有所戒备，不许我留后路？”般若略有些得逞的快意，“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怎么怀疑我的？我自认表现的一直很好，在我的打算里，事情的走向不应像现在这样。”
晴明因着般若前边的话分了神，不欲与他多说，又知他不得答案必然更加纠缠不休，只得简练的回道，“你说过那是你曾经住过的房间，若是真的与你口中的友人相处融洽，心怀恩念，怎会在那桌案上留下如此斑驳的抓痕。”
般若稍作愣住，轻哼一声，“小看你了，我也不想与你们多费唇舌，至于救不救得下你那两个小式神，全看你们自己本领，博雅，你等着自己和黑晴明大人解释去吧。”话音渐落，般若挥起袖子，撩起鬼面，向晴明他们甩过来。
赤色鬼面在半空中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大到能掩盖住晴明他们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博雅后退一步，从身后抽出弓箭，抬手便是直奔鬼面中心。眼前的危机是解决了，然而般若也趁着二人抵挡招式的机会逃之夭夭。
博雅想去追，晴明立马将其拦下，“别追了，先去房间看看蝴蝶他们。”
博雅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把那两个小家伙忘的干干净净，若不是晴明再度提起，他恐怕早就循着自己的意追出去了。现下他应了晴明的提议，随着晴明一同赶到客房。
他们一推开门，就见到一股紫黑色的雾气扑面而来，博雅下意识将晴明挡在了身后，皱着眉头挥开了雾气，这才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一点屋内的情形。蝴蝶精呆滞的伫立在桌案边，顺着她正面对的方向，是被一团黑色漩涡困住的小僧，彼时独眼小僧已经低至不住妖力的侵袭，退变成了木鱼的模样。
蝴蝶精束手无策，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听到响动，才僵硬的扭过头，朝门口看过来。瞧见博雅的同时，她也隐约的发现了博雅身后显露出来的衣角，那颜色她认得，正是晴明的衣服，见到了有转圜余地的希望，蝴蝶精倒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泣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先说正事，向晴明他们求救。
“晴明大人，您快救救小僧吧，他，他被妖力困住了，再不出来，我怕他就出不来了啊。”
“急急如律令.破！”逼退了周遭的雾气，晴明终于将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不要惊慌，还没有到不可救的地步。”他虽然对着蝴蝶精说着安抚的话，情况也确实如他所说并非严峻异常，但终究是已相处了些时日，说完全镇定是骗人的，可他不能自乱阵脚。
晴明信步走到黑色漩涡的前方，靠的十分的贴近，面色不善的朝着漩涡中央瞧了一眼。博雅不知为何看的有些心惊，赶忙走过去，站至他的身旁，弯下腰，拉着他向后退了稍许，才安了点心。
晴明从善如流，没有在往前挪步子，倒是抬手置于胸前，轻念咒语间，五芒星绕着漩涡渐渐显形，“言灵.生！”
伴随着金色光辉的强盛，木鱼上空萦绕出点点的光晕，落在木鱼表面，使得小僧摆脱了原形，甚至可以虚弱的抬了抬眼帘，但依旧深陷阴邪妖气。
“博雅，朝着那漩涡边上插/上一支诛邪箭。”晴明目不斜视，专注于小僧的情形，顺口对博雅嘱咐道。
博雅居然觉得被这个小鬼使唤没有半分的不耐，发而有点习惯，他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些没有头绪的东西，依照晴明所言将诛邪箭不偏不倚插/在了正面的边缘处。
晴明在博雅完成动作的下一刻，立即执起一张符咒，用双手夹住，“言灵.一式！”抛掷出的符咒挨上诛邪箭的瞬间，五星锋芒大盛，符咒与箭矢同时融合，且一步一步助光芒吞噬了漩涡，小僧缓缓睁开眼，看清晴明的同时，他身下的黑色漩涡已经消失殆尽。
“晴明大人，您回来了？”
“可有感觉不适？”
小僧懵懂的活动了下身体，“并无不是。”他忽然回想起，晌午后晴明应约去找少年，自己和蝴蝶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而房间内突然出现的妖气惊到了两人，他为了保护蝴蝶将其推开，自己却陷了进去。
“多谢大人，又救了我一命。”
“不必谢我，你已经是我的式神了不是吗？快去看看蝴蝶吧。”
小僧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蝴蝶精已经泣不成声，赶忙走过去，拉过蝴蝶精的小手，笨拙的说些安抚性的话。
“这里还是不要久留的好。”晴明环顾了一周，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不太自然的望向博雅，“你。。。还要和我们同行吗？”
博雅本想脱口而出，但一时间没有说出口，他和这个小鬼的身份确实尴尬，就目前的立场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敌对，可他自从遇见这个家伙，脑子就开始不对，太多事做的理所当然，让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何这么直截了当的做出选择。
源博雅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只知道他有个习惯，想不明白的事，凭心而论，深入的也顾不上思考了。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自然你去哪我去哪。”晴明的阴阳术他是见识过的，但在他眼里，这就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鬼，“不然你这个小家伙被妖怪吃了怎么办。”
晴明无奈的听着源博雅式的标准回答，摇头笑了笑，“那就走吧。”
他们穿过茂密丛林，相比于之前的路段，这里显得草木繁盛，所到之处尽是鸟语花香，一片宁和，晴明有种错觉，仿佛与博雅之间回到了这一世黑夜山初识的状态，却又不完全一样。
现在的博雅没有那时候话多，没有那时候心系于他人，会救人于危难，这时的博雅好像只对着自己尚存一颗亲近之心，对于旁人。。。晴明不再想下去了，得早些把人带回去才好，若不是自己坚持要来这一遭，博雅也不至于受此牵连。
“晴明大人，您看，前面有好多妖怪聚集在一处。”
晴明顺着蝴蝶精指的地方看去，那里果真聚集了一众小妖，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妖们围成几个圈子，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着。
“晴明大人，你说他们干什么呢？”小僧看得歪了头，仍旧迷惑不解，掩饰不住好奇的问。
“这还不简单，抓一个过来问问不就结了。”
晴明还来不及阻止，博雅已经迈开长腿，在小妖们的末尾，提起一只赤舌，直接拎回了晴明面前，将手上的妖怪在半空里抖了抖，“你们在干什么？”
赤舌被晃悠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听见博雅不善的口气，浑身打了个激灵，“我，我们，其实，那个。。。”
“你先把他放下来说话吧。”晴明叹声气，不赞同的瞟了博雅一眼，博雅才悻悻的撒开手，赤舌扑通一声跌到了地上，咬着舌头大呼痛处。
赤舌见眼前的小人儿，面色和善，与那粗鲁莽撞的男人大不相同，心里有几分亲近之心，回答也变得顺畅起来。
“这里一直都是很热闹的，据说在虚幻之境中，隐藏着一个宝藏，寻得之人便可自由出入境内，还能有意想不到收获，所以我们这些想要变得强大的小妖们才会聚在此地，大肆商讨。”
“你们商讨出个所以然没有啊。”博雅不耐烦的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赤舌偷偷瞥了眼博雅，面带委屈的道，“哪有那么容易，那宝藏处在西侧的悬崖之下，谁敢就这么闯进去，别说掉下悬崖会不会伤亡，就算真如传言所讲，安然无恙，谁知悬崖下住着什么，万一有凶恶大妖，岂不是自入葬身之地。”
博雅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些小妖们也就是白商讨，没什么真本领。晴明敲打着折扇，若有所思，“关于宝藏，还有什么其他的传言吗？”
“有妖怪说悬崖下藏着的事能令妖力大增的神药，也有的说那是令人或妖都能随意改变自身形态的东西，但统一的说法着实没有，我们都是道听途说而已。”赤舌悄悄的回头看了眼群妖们，可以压低了声音，“还听说啊，那下面有不少邪恶非常的妖怪，都听命于一个神秘的阴阳师。”
晴明眼皮一跳，看来这一趟悬崖之行是必不可少了，博雅看出了他的心思，打发走了赤舌，皱着眉头问道，“你要下悬崖？”
“正是，我一个人下去，你们。。。”
“不行！”博雅立即打断他，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切，咳嗽了两声道，“一个人太危险，你就凭着那些妖怪的传言，要直接下去？不妥。”
“我自然会有毫发无损的办法，阴阳术，这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我与你同行。”博雅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一句话说出了口，说完后两个人都没有往下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