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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落子不悔(一)

观音菩萨所在之处,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对孙悟空来说,来回不过就是半天的事,然而到现在为止,却已经有一天一夜时间。杨戬自然不担心孙悟空的安危,他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应该让逆天鹰跟着去,也许就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了。

午饭后,杨婵服侍杨戬喝了药,便把家里的琐事交给了刘彦昌,留下来陪杨戬下棋。杨戬其实不能久坐,但杨婵如此提议,根本不是贪玩,无非是怕他一个人会寂寞,便想出些玩的东西来。自然,杨婵知道他的为难,早在藤椅上铺了软垫,好让他觉得不舒服便躺一躺。

沉香从外面回来,也差不多是午时了。刘家村虽然小,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和欲望,东家长西家短的,总会有些琐事要处理。在外面,他是代替三圣母的威严的天神,但回到了家中,他便一扫倦色,到溪边去帮刘彦昌清洗碗筷。

山水明澈,溪流潺潺,这条溪流的源头是西边一个不高的瀑布,再往前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了。瀑布附近山壁陡峭湿滑,如果他还有法力,还能飞越过去一探究竟,而今却只能止步于此。

看着水中的这个身穿曲裾袍的少年,刘彦昌第一次发现,他其实已经不能算作少年了。杨戬回来之前,沉香远不似如今这般沉默,平日里话多得很,所以在他眼里,沉香似乎还是当年那个顽皮孩童。而现在,他终于发现沉香已经变了,他变得沉稳,在应对孙悟空时甚至要比他更加懂得随机应变。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刘彦昌想,他会变得比自己更加出色,会变成自己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沉香在溪边蹲下,接过刘彦昌手里的活,仔仔细细地刷着。偶然看到水中刘彦昌的倒影,他忍俊不禁地打趣道:“爹,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刘彦昌一阵尴尬,别开脸道:“说什么傻话?爹就是想问你,新房间还习惯么?”

所谓的新房间,乃是杨婵担心杨戬不喜欢刘彦昌和沉香,所以让他们搬到其他距离落英庭较远的房间中去了。沉香在原先的房间住了三十年,现在突然让他搬,他却没有半句怨言,这也正是刘彦昌有此一问的原因。

沉香闻言,淡淡地笑道:“不碍事的,爹。前天还有些失眠,不过昨天已经好多了。”他低着头,无意识一般说着,刷碗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要说不习惯,也该是杨戬……舅舅更不习惯吧。我不明白,他怎么能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活了三十年?那个地方,比华山底下更阴冷几倍……”他忽而看向刘彦昌,“爹,我知道你和娘在担心什么。我不恨他了,三十年了,再大的仇恨都可以冲淡,何况……我知道他一定很不容易。当年的事,我想了很多,其实杨……舅舅他身为司法天神,并没有错。”

“……沉香,”刘彦昌抓住沉香的手,“好了,你这几天没睡好,回去休息吧。”

“爹……”沉香怔了一下,只能苦笑。他确实是有些精神恍惚了,一时间脑海中居然全都是杨戬当年高立云端的模样。更不明所以的是,他甚至不想叫杨戬一声“舅舅”,尽管自己已经不再怪他,更察觉了自己的诸多不足。

刘彦昌看他呆呆的样子,叹道:“怎么了?不如你去看看你娘吧,她和你舅舅在下棋呢。”

“……好。”沉香应了一声,又迟疑了好一阵,才往落英庭走去,远远就看到了坐在亭中的杨戬。把他从囚牢中接出来的那几天,沉香的确是感觉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但不知怎么的,沉香现在看见他,却已经没有了那种悲哀的感觉。

走近了一些,便看见杨婵正双手护着一颗棋子,竟是在和杨戬耍赖:“这是我的车,你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杨戬无奈道:“原本你不动你的兵,我便吃不到车,但如今既已吃了,又怎能反悔?”

杨婵道:“那不动兵不就好了?”说罢便将兵后退一步放回原处,“我知道,你一定要说‘用兵之道,有进无退’,对吧?我不管,我就要退。”

三千年了,这妹妹的棋品就没见好过。杨戬淡淡笑了,不和她多计较,便随意走了一步。谁知杨婵的马头一偏,便把杨戬的炮吃了。

“娘……”沉香忍不住插嘴道,“马好像不是这么走法的吧?”

见是沉香,杨婵笑得有些尴尬:“沉香也来了?就是玩玩而已,不必太较真了。”

杨戬也唯有苦笑,看着她的马的走法,说不定下一步就能直接吃掉自己的将,便把象往下拉了一个田字位,蹩了马腿。杨婵就算再怎么耍赖,也该知道这样是绝对前进不了的,便又想起别的办法来。

沉香在旁看着,时而看看棋盘,时而又瞧瞧杨戬,片刻,终于忍不住挪到杨婵身边,低声耳语道:“娘,我也想学……”说着又看一眼杨戬。母子连心,杨婵自然心领神会,这的确是个让甥舅俩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那便让你舅舅教你,他可是棋术大师。”

沉香一边听,一边观察着杨戬的反应。杨戬依然恬淡如玉,只是眉宇间染了一点疲色,但沉香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的,而且没有反对,那么就是默认了。沉香忙上前两步,整理衣襟,掸净灰尘,下跪道:“舅舅,请收我为徒!”

若要说为下棋而拜师,这礼未免太过庄重,几乎可算是五体投地的大礼了。杨婵看着,却不奇怪,她知道这并不仅仅是拜师这么简单,更多的是在为三十年前华山下那一斧子,在向杨戬赔罪。

只因为无论如何,外甥怀着要杀舅舅的心思,甚至用斧头砍伤舅舅,这是绝对的滔天大罪。何况他的舅舅当年只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

沉香性格含蓄而且容易害羞,所以杨戬来了这么几天,他都没有来当面向他道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便要将自己的歉意全部传达出来。

“舅舅……”沉香的头埋得很低,声音有些发闷,“对不起,舅舅!当年沉香有诸多懵懂之处,若不是舅舅提点担待,否则沉香一定活不到今天!”

这孩子实在是太聪明……太聪明了。杨戬凝视他很久很久,那双古井一般深沉的眼中,竟然掠过了一丝苦涩与悲哀。半晌,他轻叹一声,道:“起来。”

沉香抬起头,见杨戬将棋子收回,开始重新摆棋。这是接受,更是原谅。他忙站到杨戬与杨婵之间,小心翼翼看着棋局的摆法。杨戬的手极漂亮,很难想象竟然是握了三千年兵器的手。沉香回想起以前在真君神殿所见的杨戬的笔迹,那样的刚劲挺拔又隽秀清灵,倒是像煞了杨戬自己。

杨婵见沉香呆呆站在旁边,觉得奇怪:“站着做什么?坐吧。”

确实,他忙了一个上午,已经非常疲惫,但也许是因为以前杨戬高坐明堂、率兵操戈的模样给他印象太深,如今在杨戬面前,他简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此刻听杨婵这么问了,他唯有摇头,示意不累。

不过他也没有站得太久。这象棋左右只是教了片刻,杨婵忧心杨戬身体,便将他扶回房里去休息了。沉香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杨戬离去,双腿的酸痛开始一点点侵袭上来。

杨婵安顿杨戬躺下,又倒水来递给杨戬,岂料他喝了两口便咳起来。杨婵忙用手背覆上杨戬额前,好在并无发热,只是一点咳嗽而已。她松了口气,想来方才虽然亭中有些微风,但日光灿烂,绝不至于就此病倒,自己委实是关心则乱。她放下茶杯,叮嘱了杨戬几句,又说再过几日那四方游走的神医扁鹊便会来为他诊治。

扁鹊成仙之后,一直闲云野鹤,踏遍凡间河山几多,挽救了无数凡人的性命。但这千芒针,却是非施术之人不能解,饶是扁鹊,亦只有束手无策。

随后杨婵便离去,留他在房里休息。待她与沉香走远,杨戬便推开被子,忍耐着关节里不间断的火辣辣的刺痛,慢慢走到书架旁,从抽屉中取出一本奏折来。

那曾是凡间京城土地呈给玉帝的机密奏折,上面清楚地指明,王母娘娘已经投胎至辽王夫人腹中,并且与当时尚且年幼的太子有指腹为婚之约。

而今,当年的太子已经继位,如果不出意外,王母娘娘将是现在的国母。

土地呈上这本奏折,乃是出于张百忍的命令。而在奏折的最后,则有张百忍的朱笔批复:仍在乎?

她,王母娘娘,还在吗?张百忍所要问的其实是,她为什么还活着?

不管是人还是神,欲望永远无法克制。就算是玉皇大帝张百忍也一样。他想要架空王母的权力,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王母是天地阴气的主宰,自古阴阳相合方为天道,而且王母娘娘向来慈祥公正,天地间无有不臣服者。

所以张百忍知道,他永远无法真正架空王母,但是他却可以让她再也回不了天庭。可叹张百忍百密一疏,这本奏折还是被杨戬安插在玉帝身边的婢女霖瑜偷了回来,再由逆天鹰保管至今。而杨戬知道此事之后,便一直让人盯着皇宫,谨防有变。一方面杨戬动用的是梅山七圣这等武将,另一方面张百忍却不好大张旗鼓,于是整整三十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王母娘娘的转世李媛容依然好好地活着。

然而此事却不能再拖,杨戬明白,张百忍更明白。凡人的阳寿能有多久,等李媛容一死,王母娘娘就会回归天庭,这对刚刚大权独揽的张百忍来说,无疑将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二爷!”墙壁中忽然现出一个高大精壮的人形,嗓音沙哑,须发满面,正是梅山六友中的大哥康安裕。现出原形的那一瞬,他扑通一声跪下,伏在了地上:“二爷,我可算是又看见你了!三十年了,我们兄弟日日都牵挂着你……”

杨戬将那奏折放回原处,想要扶起康安裕,却是刚一俯身便腿脚虚软。他用手支撑着桌面站稳身体,叹了一声:“起来吧。张百忍并未如何为难我,不过是……”

“不过什么?玉帝可是用什么手段威胁于你?”

杨戬阖了眼微微摇头:“没有。我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他手上,你们不必为我担心了。王母娘娘……现在如何了?”

康安裕扶杨戬坐下,给他添了一碗茶:“王母娘娘一切安好,如今已是当朝国母,为人谦善,凡人都很敬重她。不过玉帝近来下手越来越频繁,我们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竟然能让梅山六友疲于应对,看来张百忍确实是被逼急了。杨戬按了按康安裕厚实的肩膀,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一个月后我便来京助你,想玉帝手下的虾兵蟹将也不敢在我面前恣意妄为。”

来来去去,其实王母的余生所剩不过三四十载,如今他和玉帝却是要为她能否顺利老死归天拼得你死我活。

“娘娘的阳寿,你查过没有?”

康安裕道:“查过,阳寿六十又七,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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