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路险援异客
西行路险援异客
马车轱辘碾过西去的官道,车轮下的碎石子被压得“咯吱”作响,卷起的尘土裹着秋日的干燥,黏在玄色衣摆上,竟比雾莽山的瘴气更难拂去。林君离靠在车窗边,指尖反复摩挲着锦袋里三枚妖泪——淡粉的思念之泪、浅青的遗憾之泪、半透的孤独之泪,三颗珠子在袋中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催促他们寻得剩下的三滴。
“再往前就是黑石岭,听说那地方连飞鸟都不敢落脚。”夜燎将一张泛黄的舆图铺在桌案上,暗红色眼眸扫过标注着“黑石瘴”的区域,指尖在墨色线条上停顿,“岭中藏着‘石妖’,吞石为生,性情暴戾,我们得绕着走。”
林君离凑过去,手指点在舆图边缘的小字上:“可这里写着‘黑石岭北有落霞涧,涧中栖月妖,善织流光’,说不定月妖的眼泪就是我们要找的!”他说着,又翻出《山海异闻录》,快速翻到记载月妖的那一页,“你看,‘月妖百年织一锦,锦成泪落,藏千年祈愿’,这肯定是极致情感的妖泪!”
夜燎看着他眼底闪烁的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离开古德寺,这少年就像上了弦的陀螺,每天对着舆图和古籍研究路线,连吃饭时都要念叨两句“下一个妖会在哪”,偏偏运气不佳——西去的路走了近半月,遇到的妖物不少,却没一个能凝结出“极致情感的泪”。
马车刚驶入黑石岭的范围,天就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风裹着沙砾砸在车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连马车都开始剧烈摇晃。林君离刚想掀帘查看,就听夜燎低喝一声:“坐稳!”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林君离只觉天旋地转,怀里的古籍和罗盘散落一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他挣扎着擡头,只见一头丈高的石妖站在马车残骸旁,通体由黑石组成,拳头大的眼睛里泛着猩红,正对着夜燎发出低沉的咆哮。
“这就是石妖?”林君离慌忙摸出桃木剑,却被夜燎一把拉到身后。
夜燎周身妖力暴涨,暗红色光芒在他周身凝聚成屏障,石妖的拳头砸在屏障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石子都跳了起来。
“别硬碰!它的石身比钢铁还硬!”夜燎一边抵挡,一边对林君离喊道,“找它的眼睛!那是弱点!”
林君离立刻会意,绕到石妖身后,趁着它注意力被夜燎吸引,举起桃木剑朝着它的右眼刺去。桃木剑虽无法伤其根本,却带着驱妖符的微光,刺中时,石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眼瞬间黯淡下去。
夜燎趁机凝聚妖力,一道红光直刺石妖的左眼,石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摔在地上,化作一堆碎石。
两人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棵枯树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妖被藤蔓缠住,藤蔓上的尖刺深深扎进它的皮毛,渗出淡蓝色的血液。
“是妖?”林君离快步上前,掏出避瘴药油洒在藤蔓上——这药油虽主要用于避瘴,却也能化解部分妖植的毒性。藤蔓果然松开了些,兔妖趁机挣脱,对着两人躬身行礼:“多谢二位相救!我是落霞涧的兔妖,名叫雪绒,刚才被石妖的藤蔓陷阱困住,差点就……”
“落霞涧?你可认识月妖?”林君离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我们听说落霞涧有月妖,善织流光,不知她是否在涧中?”
雪绒的耳朵耷拉下来,语气带着几分怅然:“月瑶姐姐确实在落霞涧,只是她织锦已有百年,从未落下过眼泪。她说,她的‘祈愿’还没实现,泪落之时,便是锦成之日。”
两人跟着雪绒前往落霞涧。涧中雾气缭绕,随处可见发光的丝线,织成的锦缎挂在树枝上,在月光下泛着流光,美得像幻境。
月妖月瑶坐在涧中央的石台上,身着月白色长裙,指尖不断有丝线涌出,织成的锦缎上,隐约能看到一座模糊的城池。
“你们是来求泪的吧?”月瑶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如月光,“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可我的锦还没织完,泪落不了。”
林君离刚想开口劝说,就见涧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雪绒脸色骤变:“是猎妖师!他们总来涧中抢流光锦!”
夜燎立刻挡在两人身前,妖力在周身凝聚。猎妖师们手持法器,很快将落霞涧包围,为首的男子冷笑一声:“早就听说落霞涧有月妖,今日正好捉回去,流光锦可是能卖不少钱!”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为首的猎妖师显然是老手,见夜燎周身泛着妖力红光,竟不慌不忙从背后解下一张玄铁弓,箭囊里的箭矢泛着冷冽的银光——那是淬过“伏妖水”的特制箭,寻常小妖沾之即化,连大妖也得避其锋芒。
他搭箭拉弓,箭尖直指夜燎心口,嘴角勾起一抹狠厉:“今日就让你成我箭下亡魂!”
箭尖破风的瞬间,夜燎足尖点地,玄色衣袍如墨蝶般翻飞,堪堪避开箭簇。那箭擦着他的袖角钉进旁边的枯树,箭尾还在嗡嗡震颤,树身接触到伏妖水的地方,竟瞬间泛出焦黑,冒出刺鼻的青烟。
夜燎眼神一沉,暗红色眼眸里闪过杀意,指尖红光暴涨,凝聚成一把妖力凝成的长剑,剑身泛着灼热的气息,连周围的雾气都被蒸得扭曲。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夜燎冷喝一声,提剑直扑猎妖师。玄铁弓刚想再搭箭,妖力长剑已至眼前,猎妖师慌忙举弓抵挡,“当”的一声脆响,玄铁弓竟被妖力震得裂开一道缝隙,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其余猎妖师见状,纷纷围了上来。有人手持刻满符文的桃木杖,朝着夜燎挥出淡金色的“驱妖符”;有人甩出缠满锁链的法器,锁链上的倒钩泛着寒光,直缠夜燎的脚踝;还有人从袖袋里掏出“镇妖粉”,朝着空中一撒,白色粉末如雾般散开,沾到夜燎的衣袍,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淡蓝色的烟——那是专门克制妖力的药粉。
夜燎旋身避开锁链,妖力长剑横扫,将驱妖符劈成两半。可镇妖粉的效果却在蔓延,他周身的红光渐渐黯淡,手腕上的鳞片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该死!”夜燎低骂一声,强行运转妖力,将药粉的侵蚀逼退,同时瞬移到撒粉的猎妖师身后,剑刃抵在他的脖颈间:“再动试试?”
那猎妖师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药粉袋“啪”地掉在地上。
可不等夜燎进一步动作,为首的猎妖师突然射出一箭,箭尖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夜燎后心——他竟不管同伴的死活!夜燎眼疾手快,一把将身前的猎妖师推开,同时侧身躲避,箭尖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带出一串血珠。
玄色衣袍瞬间被染红,伤口传来一阵刺痛,连妖力都运转得滞涩了几分。夜燎咬着牙,暗红色眼眸里的杀意更浓,他不再留手,妖力长剑暴涨数尺,朝着为首的猎妖师劈去。
剑光如赤色闪电,带着灼热的气浪,为首的猎妖师慌忙举弓抵挡,可这次玄铁弓再也承受不住妖力的冲击,“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剑刃余势不减,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撤!快撤!”为首的猎妖师捂着伤口,脸色惨白地大喊。其余猎妖师本就心生怯意,见首领受伤,更是如鸟兽散,连落在地上的法器都顾不上捡,转身就往涧外跑。
夜燎本想追上去,却因镇妖粉的残留和伤口的疼痛,妖力一阵紊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
他扶着旁边的树干,大口喘着气,肩胛骨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与涧中的流光丝线交织在一起,竟泛出奇异的光晕。
林君离带着雪绒和月瑶匆匆跑过来,看着夜燎受伤的样子,眼眶瞬间红了:“夜燎!你怎么样?疼不疼?我这就给你上药!”
夜燎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镇定:“没事,只是皮外伤。那猎妖师的箭和药粉都带着克制妖力的东西,歇会儿就好。”他看着林君离慌乱地从行囊里掏金疮药,眼底闪过一丝柔和——这小子,总是在他受伤时最紧张。
“多谢二位相救。”月瑶对着两人躬身行礼,指尖的丝线却仍在织锦,“只是我的泪,确实无法赠予。等我织完这匹‘归城锦’,找到百年前离开的族人,或许才能落下那滴泪。”
林君离虽有些失落,却还是笑着说:“没关系!只是那些猎妖师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以后在落霞涧,也要多加小心。”
月瑶走到夜燎身边,指尖泛着淡银色的光,轻轻拂过他的伤口:“这是流光丝的治愈之力,能缓解锁妖水的残留。多谢二位,若不是你们,我和雪绒今日怕是难逃一劫。”
林君离小心翼翼地帮夜燎系好绷带——他知道,刚才若不是夜燎拼死抵挡,他们此刻恐怕早已成了猎妖师的阶下囚。
涧中的流光丝线依旧在风中轻轻晃动,可空气中的紧张感,却久久没有散去。
离开落霞涧后,两人继续向西。
他们路过荒芜的风蚀谷,帮一只被困在沙堆里的鼠妖重见天日,鼠妖却只留下一袋金沙,说自己从未有过“极致情感”;他们穿过结冰的寒潭,救了一只被渔夫渔网缠住的龟妖,龟妖赠予他们一块能避寒的冰晶,却坦言自己活了千年,早已忘了眼泪的滋味。
这日,马车驶入一片废弃的古战场。
断壁残垣间,随处可见锈迹斑斑的兵器,风一吹,卷起的尘土里都带着血腥味。
林君离刚下车,就被一阵阴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不远处的一座残破箭楼上,隐约有一道黑色的身影。